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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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老大,那,她那边,可需我注意什么?”

“不用,你安生待在她身边,护着她就好了。她的选择,别说你,连我,怕也更改不得。”这些年的历练,她早已不是肆意张扬的林府千金,若说以前,她会听上自己的几句话,现在,只怕她已犟的如何也拉不回了。

容数点头,抬脚准备离去。刚走到帐前,容数脑袋里一个灵光,下意识的回头问了出来:“老大,既然你已找到了你心中的那个人,怎么还娶了那夏家小姐?季音不肯同你回去,是因为将军府中已经有了女主人吗?”话一出口,容数便后悔了。他后知后觉的想起,那赐婚的旨意,不就是季音的意思吗?既是季音想让老大娶亲,拉大也娶了,他们之间的这道鸿沟……难怪老大说季音不会留下了。容数有些不敢在看身后人的神情,丢下一句回去执行任务便跑的没影。

直到出了西辰的营中,容数才吐出一口气。哎,这都是什么事啊,老大寻了心上人八年之久,一回来好不容易见到她人了,心上人竟然给自己赐了婚,且这婚嫁之人还是个不相干的女子。老大会答应,是因为不想心上人失落难过吗?那季音这样对待老大,是心中从未喜欢过老大吗?不管她有没有喜欢过老大,她如今选择了敌国的太子,与老大背道而驰,老大还心心念念着她,派了自己前去保护她。而将军府里的那位夫人,在老大心中,怕是连个涟漪也未惊起过,两相对比,这季音,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容数一直呆在季音身边,西辰京都传的那些,他也一字未听到。苏致卿从不会主动与他人说起季音的任何事情。到现在,容数都知道,季音是位女子,且是老大多年苦寻的心上人,对季音的身份背景,却是一概不知的。所以,对于苏致卿所说季音不会留下的言论,他只觉得季音这人真是喜怒无常,老大都不在意她叛国之事,她还矫情个什么劲啊。

回了东清营中,面对着季音,容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每日嗷嗷叫喊,语句难听。他一点也不想季音在这里好过。凭什么老大事事念着她,她却丝毫不将老大放在心中?

白舒玄与苏致卿初次交手大败后,歇了几日,面上不见战败的萎靡,倒是透着几分暗暗的狠戾。

季音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眼里的风暴,心底知道他这样的人,遇见比自己高明的敌人,定是要除之而后快的。苏致卿,他那样愚忠,若要他战败看着百姓受苦,比不得杀了他还痛苦,想明白这些,她是如何也笑出来了。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白舒玄站在她营帐中,四周打量着,嘴角却是暖暖的笑意:“季大人可有何不习惯的?我知你在西辰是万万人之上的尊贵,让你随我一路跋涉前来战场,实在辛苦你了。”

这几日的确是辗转着睡不着,只不过,并非是不习惯这纷乱的战场,而是一想到那人,便觉得心绪难平。

“殿下言重了,殿下都能吃得的苦,旁人哪里会觉得是苦呢。”

“我知你是个识大体的人,季音,我答应过你,便不会食言。你只需待在我身边,待事成的那日,我让你林府光耀门楣!”

对于他知晓自己的身份,季音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上皆是流光,隐隐只让人直视不得。白舒玄是何等人,见识过的美人怕是比旁人一生中遇见的女子还要多,可是眼下,他对着面前笑意不达眼底的人,心中却是异样的感觉。

季音是个女子,西辰的掌朝帝师大人是个女子。白舒玄一开始也不信,可是面对着这样的季音,稍稍一想,她这样的容貌与气韵,天下间哪个男子能匹及?若非女子,旁的都解释不了。

是女子就好办了,白舒玄身为未来东清国的帝君,留一个敌国的臣子在身边,实在不妥。可若这臣子是个女子,那便方便多了!白舒玄越发笑意明显,可季音却对他的笑意,第一次产生了莫名。他这样盯着自己的眼神,让她隐隐有些似曾相识……

战事还在继续,白舒玄虽先失一败,可手握三十万大军,对比西辰不足十万的兵力,他实在没什么好怕的。再者,季音在他营中,反观西辰朝堂一派内乱的景象,他委实想不出苏致卿有何能力能压下自己这三十万大军!

“苏致卿守着这地利的一方,咱们若要强攻,人员伤亡必大大的增加,这与我们的初衷大相径庭。可若不强攻,苏致卿可以拖,而我们确是拖不得……”白洛挠挠脑袋,这僵着的局面,他有些闹不明白了。

“拖?谁说要拖?拖下去,给西辰以缓神的机会?”白舒玄冷笑,他好不容易请旨出征,父皇对他报以那样大的期望,若不能完胜归朝,即便日后他登基帝位,在旁人眼中,那也是失了威严,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主子,咱们接下来要如何?”苏致卿守阵不出,地处这样的境地,即便是大军尽数压上,也显现不出什么优势来。

白舒玄如何不知晓这些,他必须有足够的把握,才能一击必胜。可是眼下,怎样才能有足够的把握呢?眼神递转间,他想到了季音。一开始,他并不曾想要季音参与这场战场,在他看来,季音只需在他战胜后,安抚西辰的官员,让那些官员尽数归降东清便可。以季音的说服力,他不担心那些官员心生二心。可是现在看来,如若不能战胜苏致卿,离西辰朝堂,还是很遥远……

“去,把季大人叫过来。”

连主子都没有好办法,那季音又能如何?白洛不甘愿的去请人。

季音心里透亮,既然战事胶着在此,白舒玄没有好办法,必会想起他来。在他看来,自己已然归顺于他,东清若不占据优势,自己也捞不得好处。

“太子殿下,找我前来有何事吩咐?”

白舒玄也不跟她委婉,指了指桌上的地图,声音朗朗:“季大人是西辰人,对西辰的地势一定清楚。苏致卿占据的这块地方,进可攻退可守,我东清三十万大军拿他毫无办法。在这样下去,光是军中每日消耗的粮草就是笔天文数字,我们耗不起!”

季音低眉,到听不出多大情绪:“殿下耗不起,那苏致卿又怎能耗得起?”

这是打算置身事外?白洛在一旁听不下去急声嚷嚷:“若是打着跟他们耗到底的想法,这场战还有何意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到最后,我东清又有何好处?”

白舒玄并未出声,显然是认同他的话。认同?她也很认同啊,若是白舒玄不能打胜这场战,她做的那些决定岂不好笑?

“那殿下,想要我做些什么呢?”

她这样低头浅语的模样,只让人看的心生怜惜。白舒玄轻咳一声,语气缓了缓:“季大人是苏致卿是故交,若季大人能劝降他……”

“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西辰的百姓与江山,那日他没有杀了我,已是念及旧情,劝降他?相比杀了他,还要容易些。”

“既是如此,季大人不若去试试,就算不能劝降他,劝降他身边之人亦可。若是交战时,对方能行个方便,里应外合,苏致卿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无力挽救。”

季音渐渐陷入恍惚,却在不自觉间,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不过几步的距离,她却觉得脚下的步子迈的极为艰难。走到如今的地步,真的是她想要的吗?她想为林府报仇,抓住白舒玄这个契机是理所当然,若是西辰江山被毁,白舒玄为林府平反,这天下都知道,当年林氏一案,是西辰先帝的过错。然后呢,然后世人又会说,林府遗孤为了平反冤情,不惜叛国通敌……

“你脸色怎这般差?”

容数见她掀帘进来,脸上白的像张纸一样,仿若受了什么刺激般的神不附体。

她径直走到榻前坐下,看了眼帐中的少年眼含关心,缓缓笑道:“收拾一下,我们去西辰营中。”

“你,你,你想通了?”本想大叫的容数又拼命压下声音,生怕外面的人听见:“你终于想通了?不待在这里了,跟我回去了?”

“是啊,跟你回去,劝降苏致卿。”

刚刚兴奋起劲的容数手里还拿了自己的包裹,闻言惊得连脸上的笑意都僵在了那里:“你,你说什么?劝降谁?”

她莫不是疯了?竟然想劝降老大?

“白舒玄认为,这场战争僵在这里实在不妥,可若要有进展,只得想法子让西辰那边与自己里应外合,才可突破这个关口。若要里应外合,招安才是上策。”

“你以为老大是谁?他会同你一样,归顺白舒玄?你别做梦了!”将手里的包裹重重扔在地上,容数气的眼神发红,仿若下一秒就能对季音动起手来。

弯腰将地上的包裹捡起,弹了弹灰尘,季音语气平静:“我已答应了白舒玄会走着一趟,你要不要与我同去随便你。”

“你真的就这么不在意吗?这场战事因你而起,之后多少百姓会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多少战士会因此丢掉性命,你全然都不在意吗?我是老大的护卫,他为了你将我派到你身边,战场上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可他却不顾忌自己!这些,你都不在意吗?到底是什么,让你这样铁石心肠?”

他的声声控诉,季音一个字也回不了。将包裹放在桌上,她自顾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身后少年拼命喘气的声音听在耳中,像是重鼓般,敲得她心神具颤。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坚定着自己的想法,我只知道,老大因为你,娶了一位自己不爱的女人,明知道娶回府中,自己必不会开心,可因是你的旨意,他生生受了;朝中尽数相传你通敌叛国,皇上虽年幼,可对待叛国之人,西辰的暗卫也不是摆着吃素的,追杀一个你,就算你在东清如何意气风发,那也是小菜一碟;可你看看,你如今哪里有一丝的危险,不过是因为老大压着那些旨意,不肯发下来罢了。他处处想着你,顾着你,你到底有何深仇大怨,非要这般不依不饶?”

“深仇大怨?我府中一百六十多条人命,因为先帝的一道圣旨,死于非命。我换了身份走到如今,支撑我的不过是一句报仇雪恨。他们死的那样惨烈,我每每闭眼,都是满脑的凄厉哭喊!”她仰起脖子,又多久不曾这样心绪翻涌了。深深闭上眼,身后的少年早已没了声响:“我不过是个女子,我也想一世安宁……可是怎么办,我走到如今,脚步是如何也停不下来了。他跟我说,先帝已死,无关百姓;所以,我这血海深仇就是要报,也没了讨伐的对象。可若能放下,我这些年,又何苦过的这般艰难?”

她积压多年的仇恨,又岂是一句无关百姓就能放下的?

“是,我曾经那样喜欢他,可比起夜夜不能闭眼的痛,对他的爱,我又能如何正视?”

“所以,在你心中,老大远没有你府上的血海深仇来的重要。”容数知道这两者不可比较,他对季音的身份也异常震惊,许是私心,他却依然觉得,若是季音能够放下那心中的仇怨,她与老大之间该是何等的幸福?没有什么比两厢情愿,比翼双飞更要让人艳羡了。可季音的选择,显然未将老大考虑其中。

“我原本想,他若是娶了贤妻,不再纠结过往,他会幸福的。”她生命中,仅剩的一点温暖,便是心上之人,能够一世安稳。

容数不想告知她的是,那些不过是她自己的以为罢了。这种替别人做决定的事情,焉知就是别人的意愿?那夏蓉虽好,却不是老大爱的人,老大如今的两难,容数终于有些体会了。

“你既然要去,我便同你一起去,终归老大让我来保护你,该做的我会做。只不过,季音我提醒你一句,有些时候,你的意愿不代表就是老大的想法,你这样帮别人做决定,往往伤害了人还不自知。”人人都道季音如何聪明,容数想,根本就是蠢不可及!将自己的爱人让给他人,可不就是蠢到无可救药了嘛!还有个更蠢的,为了心爱的人满意,娶一个不爱的人进府,现在好了吧,连自己的府邸都不愿回了!

白舒玄以为,凭季音的本事,劝降几位西辰的将士并非难事;自季音去了西辰营中之后,他便一自在等,等她得手归来的消息。可他却未想到,苏致卿的兵营,又岂是旁人轻易能招惹的地方。

季音望着眼前拦路的士兵,面上一派清风,丝毫看不出波澜。

“麻烦这位大哥帮我通报声,就说季音求见。”

季音?要说在此之前,季音的名声是大名鼎鼎,人人敬畏;那么现在,此名依旧大名鼎鼎,只是再也不复以前的荣光!

那士兵闻言,提在手中的长剑叮的一声被他抽出,面色狰狞:“若你真是季音,那么今日,我定要斩了你!你个叛国的奸贼!”

容数跟在他身后,眼含兴奋。季音投敌的消息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她竟然还敢大张旗鼓的自报家门,是嫌活的不够短?

是啊,她叛国了。眼见那狭长的剑身就要落在她单薄的身上,容数这才施施然的越过她,一手顶开那长剑,拿出贴身腰牌。

他是苏致卿的直属手下,自然无人敢阻拦,只是他们一路进去,后面士兵暗自犹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转。也是,一个自称季音,一个又是苏将军的护卫,这两人怎会在一起?

“你早知我能带你进来,所以你才没有一丝担忧?”

季音并未回答他,越靠近帐营,她越觉得慌乱。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以这样的身份与他见面。

他一向低调,连军中的主帐也是简朴不已,主帐守卫的人皆是认识容数的,见他过来,也无人阻拦。容数率先进了去,而她在外面站了站,直到听见里面传来容数问候的声音,她这才深吸口气,掀帘进去。

苏致卿本在低头研究地形,容数进来的时候,他还暗自奇怪,这个时候,他怎会一人过了来?刚抬头眼含疑问,就见帘帐又一掀,一人迎着亮光走来。

手中的笔因他太过出神落地而不自知,他只觉莫不是这些日子太过操劳而出现了幻觉,她怎会来这里呢?

“你……怎么来了?”

像是干涸的溪流般,那嗓音暗沉,嘶哑。由见说话之人的震惊。

“来招安。”季音倒是镇定,环顾四周一番,站在帐中丝毫不觉得哪里有违,神色淡然的宛若家中。

那三字将存着心思的人瞬间拉回现实,他还以为……苦笑一声,自位上起身,亲手到了茶水递给她。

季音接过,不经意的指尖相碰,她有些愣神,可苏致卿却早已收回手掌。

“我这可没有你能招安的能人异士,白舒玄打错算盘了。”

握着手中的杯盏,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难过的,真的。

“十万将士,总有不想战死沙场的惜命之人,苏将军又怎能替他们一手做决定?”

容数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没想到,她竟然一进来就真的对老大开口。她是真怀着这样的心思前来的!

“老大的兵才不会是那等贪生怕死之徒,你别想着此事能成!”

对比容数的激动,苏致卿面上丝毫不显,他凝向她的目光中,都是莫名的探究:“若真有那等士兵,你且招安了他们又有何用?里应外合吗?他们连自己地处在哪都不自知,又能为白舒玄出得什么良策?”

季音如何不知道那些,旁人她不了解,可苏致卿她还能不知道几分吗?他那样的人,自身魅力何等强大,这些年,随着他走南闯北的将士莫不对他心悦诚服!只是,白舒玄开了口,她若不走这一趟,他心中岂不存了芥蒂?

“那些都是苏将军的以为罢了,我既然来了,苏将军若没有将我绳之以法的心思,该做的我还是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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