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西辰的朝堂上，再也不似以往的祥和。自消息传来，这几日，朝中便再也没消停过！
“季音通敌叛国，此等人渣就该被诛九族！”
“一个季音，一个白舒玄，此战，对我们是大大的不利啊！”
“想必，季音早已将所有的布防都告知了那白舒玄，这战，我们唯有坐以待毙啊！”
孙志焕坐在龙椅之上，听着百官的声声怨道，深思不知飘向了哪里。他是如何也不相信老师会叛国的！就算那些消息被传的那样真实。可是不相信又能如何，此前老师被那白舒玄带走，而苏将军又未能将老师带回来，他并不傻，其中表明了什么他早已猜到。可是，猜到却不能相信！
夏复听着身边的句句悲腔，胡子一颤一颤。他如何也未料到，那季音竟走了这样一步。如今，她有了白舒玄为后盾，西辰早已是囊中之物。只是，明明已是伸手触天的地位，为何又要这样一遭？这季音，莫非还有何后招？他的目光看向一旁默默不语的苏致卿，这战若打，苏致卿无疑是主要人物，他洪亮的声音压下朝中的纷纷乱语。
“苏将军以为，此战如何打法？”
是啊，战事一起，他们这些官员有何用？还不是苏致卿领兵保护他们？众人的目光都期待的望向苏致卿。
“该如何便如何，东清既然领兵冒犯，我们亦没有坐等欺负的道理。”
他淡淡的声音在朝堂之上字字清明，瞬间安抚了一片凌乱的官员。
可易辉却不以为然，他站出来，询问道：“面对东清三十万大军，加上那季音，对我西辰事事知晓；这战，还要如何打？苏将军莫不以为，自己是神仙转世，能力挽狂澜？”
他的话有些刺耳，那些老派官员听不下去，呛声道：“若不打，易大人莫不是要我们举手投降，归顺东清不成？到时候，阶下之囚，易大人可没了现在的威风！”
“在我看来，襄外必先安内；既是那季音引发的这场战役，若除去那季音，世上再无帝师季大人，没了她的影响，白舒玄想协她招安官员的想法自然不复存在；到时候硬碰硬，谁输谁赢也未可知！”
此法也算高明，只是如今的季音身在东清营中，谁能那样本事的潜到东清除去她？
易辉的目光看向苏致卿，在他一派平静的面上，易辉缓声道来：“苏将军麾下的将士个个身手敏捷，若想潜入东清营中并非难事吧？季音不过是东清俘虏，就算白舒玄重用她，她也不过是敌国臣子，想来守卫也不会很严，悄无声息的杀掉她，对西辰是大大的有利，苏将军以为如何？”
被易辉这样说明的利害关系，百官的目光不由都看向苏致卿。在他们眼中，此时的苏致卿不亚于救世之主。还不等苏致卿回话，被众人忽视的孙志焕却意外出声。
“我不同意！”
他稚嫩的声音在殿中显得格外清脆：“老师是不会做此等通敌叛国的事情，我相信她！定是东清国造谣生事，想让我西辰朝堂内乱！”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如今情况紧急，为了江山社稷，一个季音，实在算不得什么！
“皇上，如今东清率兵逼近，我们若不提早打算，到时候兵临城下，受苦的是黎民百姓！别说那季音如今身在东清，就算她是被逼无奈，舍却一个她，让西辰免受灭国之灾，那也是她的造化！”
易辉义正言辞，站在家国利益面前，他所说的，是为保他孙氏江山，孙志焕在也说不出一个字。一时寂静的殿中，众人都在等一个回答，一个苏致卿的回答。
“敌军来犯，我等自会迎击，西辰儿郎不会被人踩在脚下欺负，此战，我军必拼力相搏，我们可以胜东清一次，就可以胜他们两次，三次！”
清朗的声音在殿中散开，一时间，众人只觉信心大作。连白舒玄亲自领兵逼近的恐慌也一一消散。
苏致卿受命为兵马元帅，作为此战的最高指挥官，一下朝他便奔赴军营，开始排兵布阵。他没想到白舒玄会来的这样快，既然白舒玄这样大张旗鼓的带兵前来，显然是有了充足的准备。而他的准备，只有可能是季音给他的内幕……孙志焕那样信任他的老师，这些年，季音定也是真心待他，只是，真心之上，还有她一颗被仇恨折磨数载的良心罢了。
西辰要与东清交战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更让百姓的恐慌的是，西辰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帝师季大人，竟投靠了东清国的太子殿下，且随着白舒玄一起携军前来。
将军府，将军已经数日不曾回府，新婚夫人在府中也是极少出房门。管家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好在将军如今是忙着与东清国的战事，夫人那边，他解释起来也是有理有据。
“你是说帝师季大人投敌叛国了？”
管家看着夫人那平静无波的面容心底暗暗惊奇，没想到他们夫人这般淡定，平常人闻此不都是会吓的花容失色的吗？
“可不是吗，谁能料想季大人会做出此等惊天之事，如今东清国率兵逼近，将军他，在军中忙的不可开交，这才没能回府呢。”
夏蓉将鬓角的碎发拢回，神色淡淡。有什么好惊讶的呢，西辰于她而言，是灭门之恨；她会如此做，是为了报林府之仇。只不过，一个是西辰的将军，一个如今已是东清的降臣，战场上相见，他们又会如何选择？她，期待的很！
“夫人，如今将军事物繁忙，恐顾不得府上诸事，还要劳烦夫人操心打理了呢。”
夏蓉浅浅一笑：“管家，既然战事将起，他忙是应该的，我能理解。我这有一封家信，劳烦管家替我送去夏府我爹手上。”
她这般通情达理，管家连连点头：“我一定替夫人办妥！”
眼看着管家拿着信越走越远，夏蓉心底扭曲的恨意像是得到了纾解。爹若看了这封信，真相大白的时候，你们之间，还会有丝毫联系的机会吗？苏致卿，断了你最后的念想，你可会就这般恨我一辈子？恨也好，那也算是入了你的心！
“前面就是西辰的关境，守境的主将是方杰，依季大人看来，对这人，要用何法子？”
东清营帐里，坐满了大小将士，季音本在角落出神。被白舒玄点名，她还有点恍惚。
她那无若的样子，看在别人眼里便是大不敬，可白舒玄显然不在意，甚至触上她莫名的视线，竟还笑了笑：“季大人可是困了？也是，这般晚了，还累你在帐中议事，是我的不对。”
太子殿下这番话，让帐中人不免咂舌。这是对俘虏该有的语气吗？这季音何方人士，竟让殿下这样屈尊对待？
而季音却深知这是白舒玄给她的颜面，让她作为俘虏在这里亦有脸面。她无谓一笑：“殿下言重了，适才殿下说守境的将士是那方杰，此人目光短浅，且心思狠毒，对他，下令攻城就会让他心生怯意。”
她这样随意的几句，就将营中将士纠结的问题给推翻。不少人已暗暗冷笑。
“季大人说的轻巧，你西辰将士的作为如何，你会不知？我们都知道会达到目的，只是攻城之令一下，多少士兵会为此送上性命，莫不是季大人以为，我东清将士的生命就不是生命？”
白舒玄并未出生，眼中含笑的看着他们争议。而季音，丝毫未将他们的责怪放在心上：“我只说下令攻城，又未让您真的去攻城。方杰此人，原先随西辰的建威将军共赴战场，没什么作为，却甚会贪功。这样的人，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会乱了阵脚。对付他，只要作势凶猛，他自会心生降意。殿下若想不费兵力的拿下此处，就让人带兵几次恐吓翻就行。”
谁都对她的话心有怀疑，可白舒玄却一拍桌子，大笑道：“就依季大人所言。”
这番，帐中在无了声音。季音坐的有些烦闷，起身请辞：“时辰不早了，我便不耽误殿下与众将士议事，先行告退。”
白舒玄点头：“路上小心。”
不过隔着几步路，她的营帐就在白舒玄主帐的旁边，有什么好小心的？白舒玄这样处处抬高她，真是想不透啊想不透。是不是在他看来，自己还是心怀其他目的不成？
出了营帐，容数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随在她身后，语气冷冷。
“我没想到，你竟然还给白舒玄出谋划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白舒玄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此地，对京都是何等的影响？”
“你与那方杰共事过，他是何样的人你不知道吗？若不让白舒玄趁早解决了他，战事一起，方杰最先顾忌的是自己的命，到时候，受他的影响，城中百姓会如何你又想过吗？与其让百姓受苦，不如趁早结束！”
“说的好听，不过就是你自私！若你真的不想让百姓受苦，又何必走着一趟，归降白舒玄？”
季音脚步一停，望了眼是四周的侍卫，语含警告：“若你在将这样的话语放在嘴边，容数，被人察觉你的身份，就算白舒玄有心不将你如何，也难保这军中将士不会对你如何。你，自己小心吧。”
容数下巴抬的老高，依旧是老大身边高傲飞扬的少年：“我才不怕他们！”
容数的性子与他实在大相径庭，季音隐隐有些明白，他那样的性子，身边有个这样吵闹的少年，这些年的孤寂，许是会少上几分。
是了，当年的自己其实也远没有如今的沉闷。她也是个喜欢玩闹的女子，在他身边的时候，捉弄他是常有之事……只是那个时候，他们那样好，她那些小脾气，在他眼里也是格外的可爱。他丝毫不会在意她的捉弄，他甚至欣喜她的一些作为，常常笑着将她圈在怀里，说着让人脸红的话语。只是，就像自己所说，那些早已成为了曾经，她终究是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现在离他越来越远的样子……
方杰早就收到消息，面对着迎面不过三十里的敌国大军，他在营中不得安眠。又是季音协同，对于自己的几斤几两，能面对东清的三十万大军？折子上了一道又一道，可迟迟不见援军。这样下去，以他的能力，能守住这道城门？苏致卿不肯派兵前来，若受不住这城门，自己亦难逃责任。之前在边境与东清一战，功劳全是你苏致卿的，如今敌军兵临城下，你又不肯派兵相助，成心让我寡不敌众吗？终归是输，若是拼死守门，战败的名声就好听了？
“报，禀大人，东清士兵在城外叫唤，要与我军一战！”
方杰一惊，急忙问道：“多少人马？”
“先锋十万！”
十万！方杰倒吸口气，他这城中兵力不过万余，若没有朝中的后援，拿什么抵挡东清大军？
握紧双拳，季音能做，为何他不能做！都是战败，留下性命才是要紧！
白舒玄接到方杰投降的折子时，不由再次感叹季音的先见之明。这等将士，敌军只需三五不时小吓一番，他便主动投敌。若是西辰的将士都如此，那此战何须出手，西辰江山尽可尽数归于东清。
“去请季大人！”舒展眉头，白舒玄身心畅快，这得了先机，将士军心大振，他有预感，离凯旋不久已。
季音走进帐中，除了白洛守在一旁，再无旁人。方杰投降的消息早已遍布军营，白舒玄现在找她来，是为了接下来的作战吗？
“太子殿下旗开得胜，可喜可贺啊。”
白舒玄含笑望向她，语气轻快：“是季大人的功劳，方杰递消息，要与我军交接城中人马，过不了几日，我军便可经此一路向前，直逼西辰京都！”
是啊，这样一来，节省了多少兵力时间，这方杰，真是个通透的。
“季大人，依你看来，这接下来，我军可攻打西辰的哪一处？”
季音目光看向他面前摆放的大张西辰地图，只随意看了眼，便转过头去，声音冷清：“西辰丢了这守境将士，对敌军大开城门一举进攻，消息传回京都，我想，不久便会有消息传来，建威将军亲领兵马而来。他那个人，家国百姓比任何都要重要，殿下接下来的对手，只会是他一人而已。”
“苏致卿。”
白舒玄轻念着这三字，扯唇笑道：“苏将军虽威名赫赫，可却也抵不住这西辰的大败之势，再者，我还有季大人这张王牌，他一人，又有何惧怕！季大人，你说是吧。”
这是将主意打到她身上了？季音笑的勉强：“殿下莫不是忘了，我早便说过，苏致卿与我，一文一武，若说朝中之事，我尚可帮衬一二，这带兵打仗，我可比不得他。”
“季大人，比不得也要比！”白洛龇牙咧目，握紧的双拳满是对季音的威胁。在他看来，季音作为俘虏，若不能帮到太子殿下，她便再没了存在的必要。
可白舒玄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将案桌上的图纸缓缓收起，嘴角始终笑意浅浅：“季大人放心吧，我也想在战场上与他拼个高下，且我答应过季大人，季大人失去的，我定会替你一一找回来！”#*YQ.ZW.5#.C . O .M#言情.中文.网
“如此，季音谢过太子殿下！”
一晃几日过去，季音呆在东清营中，整日除了看书便无其他事可做。每每白舒玄议事，都要叫人前来请她，丝毫不避讳她的身份。是以，这几日的战情，她倒也知晓的清楚。方杰投敌后，西辰那番果然是苏致卿亲自领兵相迎。如今，两军对垒，都是赫赫有名的战将，谁也不曾动了先机，这般对峙着，一晃眼，安生了几日。只是一想到，他如今便在离自己不远处，与她对立着，手中的书本便再也翻不去下一页。
“哼，老大行军打仗早已是用兵入神，就凭白舒玄，也能对抗老大？痴人说梦！季音，你若是现在幡然醒悟，我可带你安然离开这东清军营！”
季音笑笑，将手中的书本放下，抬眼去看帐中悠然品茶的少年：“容数，你觉得我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有回头的机会吗？”
“当然有，只要老大不在意，谁还能多嘴半句？”
在他心里，感情所有事情都有苏致卿说了算？这天下的悠悠众口，只要苏致卿点头，便可消散不见？
“你还小，尚不懂何为情；亲情，爱情，甚至友情，都会让自己深受羁绊……”
容数显然不明白她说的话，只是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恍惚的不见亮色，这样的季音，到让他有种说不下的感觉。她，也许是有苦衷？
身在东清军中的季音自然不知道西辰所发生的一切。而苏致卿也未料到，就在自己领兵出战的几日后，京都便爆发了惊天秘闻！
消息是从大理寺传出，其准确性不言而喻。夏复收到女儿的那封信后，震惊的无以复加。只是夏蓉不会无端生事，那么定是有此事！他查阅了当年林府案件的卷宗，林府确实有一位小姐，而当年林府记录在案的一百六十八名人头尽数被斩，于是便再无人去核查其中的身份。竟没想到，这样一个疏忽，竟然季音逃脱在外。更让人惊讶的是，那逃脱的林府小姐竟那样本事，短短几年女扮男装入了京都，进了朝堂，一举坐上帝师之位！
若不是先帝逝世，朝堂内乱，季音便寻不得那样好的时机，攀上太子，稳坐帝师之位。夏复捏紧手中的资料，青筋暴起。一想到被一个罪臣之女压在头上这么多年，他便气郁闷结。若是季音还在朝中，得知这样的消息，他定叫她狠狠坠落在地，再也翻不了身。只是现在的她，投靠了东清，利用白舒玄对西辰展开了报复。如今战事已起，在爆出她的身份，只能是让人愣惊，却没了何实质意义。
帝师季大人是前朝罪臣之女的消息沸沸扬扬的传开，就连百姓都是不敢相信，何况是一起共事数载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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