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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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尘世之殇,开出最美绝唱

董云翰听见岳流霜的声音,像一下被雷击中,举刀停在原地,岳流霜扶着冯尧,两人半身被夜色包围。

“董云翰,枉你家门也是世代簪缨。”岳流霜大声道,“你若是及时悔改,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不要再害人害己。”

“正好,今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董云翰见她跟冯尧一起,之前的点点滴滴在心里愈演愈烈,恨意遏制不住。

岳流霜急切道:“你怎么样才肯放过冯尧?董家荡然无存,你想要回房子、金钱、还是其他?”

“房子、金钱?”董云翰冷笑起来:“那些能弥补我失去的颜面吗?董家已经毁在你们手里,我要你们的命!”

“就算我跟冯尧死了,你能得到什么?”岳流霜叫喊着:“我们死了,你也逃不掉厄运,你能给我们生路,也能给你退路。”

“就算你们把董家还给我,我也不会原谅你们!”董云翰举刀逼近:“是你们让我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

“流霜小心!”冯尧一下挡在她跟前。

“董云翰,你看看这是什么?”岳流霜推开冯尧,从手提袋拿出一样东西,在火光下泛着白光,董云翰一看,呆在了原地。

何以结同心,素缕连双针,著以长相思,缘已许三生。

岳流霜手上是个红绳系着的玉质同心锁,是定亲当日董云翰亲手交给她的定情物,归还聘礼时偏偏忘记了这个。

同心锁一直锁在妆奁底层,拿出来看的次数屈指可数,全因为她对董云翰没有思念之情,久而久之,便也忘却了。

而岳流霜给董云翰的双明珠早被他混在首饰中当成赌资挥霍,也早被他忘记。象征性的信物,早注定了没有结果。

“董云翰,我唯一后悔的是没有及时把这个交还给你。”岳流霜道:“如今它对我毫无意义,不如你把它拿回去吧。”

董云翰心底轰然炸开一段空白,他面无血色,被往事冲击着头脑,脚步慢慢朝他们挪过去,眼睛一直盯着那块和田白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岳流霜紧张地盯着他缓慢的脚步,董云翰还在出神,岳流霜上前两步,“它是你的,你自己过来拿。”

冯尧拉着岳流霜,“流霜你疯了吗,快跟我走!”

“不能走,你现在一走,他们马上会追过来。”岳流霜转头焦急又小声说着,“我不要看着你白白送死。”

董云翰怔怔地走出几米,四周忽然人声、车声纷纷传来,就连江对面的民居似乎也有了动静,不住往这边涌过来。

“混账,他们在拖延时间!”后面的人一下叫起来,董云翰这才如梦初醒,一下子狠狠砍过去,冯尧一脚踢开他。

岳流霜跟冯尧朝着人来的方向跑,董云翰几个人反被人群逼着往工厂大伙的方向逃去,一时间如惊弓之鸟。

胡立带了一帮学生跟报社同事冲过去,街上的民众也赶过来,冯尧先前通知的警署也到了,白沙滩被照得明亮。

那工厂大楼已被焚烧眼中,墙面裂开,董云翰在逃跑时被从天而降的木桩砸到了双腿,火苗烧身,不住痛苦打滚。

岳流霜扶着冯尧走出不多远,冯尧一头栽倒,她借着别人的灯盏,这才看到他腿上跟后背全是伤口跟鲜血。

在医院躺了一个多礼拜,他一睁开眼睛就要拉着她的手,岳流霜哪里也不去,衣不解带地守着他。

精神好一些,他心里就发酸,“流霜,你一直留着董云翰的同心锁?”

“那晚出门前突然想起,觉得或许有用,就带上了。”岳流霜道,“你不要紧身体,反倒要紧这个?”

“我不要你为我拼命,那晚你真不该去的。”冯尧握着她手。

岳流霜便双手握着他的手,“我说过要跟这困境争你一人,怎么能眼睁睁丢下你不管?”

冯尧心底一热,便安心睡去,嘴边挂着笑意。岳流霜想起他受伤那晚,西服口袋还装着他跟她的照片,不禁心痛不已。

顾小姐来看过冯尧,看到岳流霜,她再没来第二次。冯尧跟岳流霜的往事她知道,她明白争到头破血流也分不开他们的。

樊氏、梨霜、岳长凯、胡立等人都去医院看冯尧,樊氏道,“那天知道他们出事后我整个人都晕了,生怕有什么不测。”

冯夫人不住地谢岳流霜,又不住地谢樊氏,她说,“媋儿说得对,有人这般对他,才是最好不过的。”

岳流霜心头却觉得有些悲凉,倘若每段爱情都要用生命去考验,这天下不知会拆散多少有情人。

住院期间,日本人一直去冯尧公司闹,让冯尧出面解决哨兵被暗杀的事,亏了政府、警察局、学生会等人去抗议才没事。

冯尧出了院回到家,仍然赖着流霜,不肯放她走。

冯夫人说,“流霜为你担惊受怕,又守了你这些天,人都瘦了几圈,你放她回去休息,过几天再来看你。”

冯尧依依不舍地看着岳流霜离开,冯夫人跟冯媋亲自送岳流霜出门,岳流霜回身道,“冯夫人,冯小姐,请回吧。”

“你还叫我冯夫人?”冯夫人上前抱了她一回,心疼道,“是我不好,过去让你生分了,流霜,谢谢你肯这么爱着阿尧。”

岳流霜勾起了过去的事,转过头眼泪便止不住下来,冯夫人也掉了一回泪,冯媋倒是笑了,“这回,可天下太平了,”

冯夫人亲自上门提亲,樊氏答应了,婚期就定在开春。

至于何杜明跟冯媋,婚期比冯尧晚一些,冯夫人让冯媋按照风俗先嫁进何家大门,之后,再跟何杜明回上海定居。

这样保存了何家跟何杜明的颜面,入赘一事自然也不成立。

何杜明提出先做婚前财产公证,之后再结婚,冯夫人跟冯媋一听,明白他是为冯家着想,自然又更加感激和喜爱。

董云翰被抓进巡捕房,但很快又被放出来。并非因为无罪,而是因为残疾,他的腿被木桩打断。

警署见他半死不活,也审讯不了,便问冯尧的主意,冯尧想了一会,说,“按理他该没命,但我想让他生不如死。”

警署叫人给董云翰腿上固定了几块木板,把他拖出警署门口,“冯大爷饶你一命,今后你就上街讨饭去吧。”

说罢,又将一样东西丢去给他:“这是上头交待给你的!”

董云翰艰难抬头,看到是白玉同心锁,玉质温润剔透,却似乎扎痛了他的眼,他的手指磕磕绊绊伸过去,将那锁连同灰尘一起抓住,又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长发覆面,他无脸示人,忍辱痛哭往前爬去,他知道自己捅出篓子,帮派也不敢留他,今后他将无处容身。

日方对于冯尧的怀疑丝毫没有减轻,这事情从工厂被烧前僵持到冯尧出院,态度蛮横,越发咄咄逼人。

美方知道冯尧受伤,也私下搞小动作,想要趁虚而入,谁知冯尧提前做了准备,公司所有权都在冯尧手上,滴水不漏。

而上海政府方面迟迟不作为,三方对峙着,事态严重得就像空气随时会爆炸,日方得知美方介入,行事更加气急败坏。

东北的边界已经被日方占领,虎视眈眈已久,日方急不可耐,正打算继续南下,谁知内阁的兵马已经从四面八方抵达。

江文翙跟秦白鹭已经完婚,正带着她随着内阁北上,越是靠近上海,江文翙的心越是略略有些起伏不平。

秦白鹭看出他的心思,靠在他肩膀,“你是不是害怕看见岳小姐?”

“白鹭,我并没有。”江文翙刻意让她安心。

“我希望你别遇见她,但我真想看看她的样子。”秦白鹭道,“她孤身救冯尧,当真个奇女子。文翙,你后不后悔?”

江文翙竟无言以对,若说不后悔,怕是秦白鹭不信他,毕竟岳流霜那般的女子,没有几个人真的不动心。

“都过去了。”江文翙轻轻拍着她的手,“以后,我只有你。”

内阁抵达上海,对日方形成一股压迫之势,江文翙代表内阁跟日方、美方交涉,在政府跟冯尧不期而遇。

天色比过年时的灰蒙亮堂了一些,细雪不见,吹来的风竟柔和了不少,春色渐回,像极故人有约,此景此景却如此讽刺。

“谢谢你,替我的公司说了话。”冯尧面色清寒,“听说你一路青云直上,真是可喜可贺。”

“不必谢我,我不过是做分内事,不是为谁发声。”江文翙对冯尧始终没能原谅,“你我之间,也不必再说旧话。”

“也好,你我之间本就无话可说了。”冯尧回答。

秦白鹭在政府门口下了汽车等他,江文翙走下台阶挽着她,冯尧见秦白鹭的样貌外形竟然跟冯媋有几分相似。

秦白鹭回头看了一眼冯尧,问江文翙,“他就是冯尧么?”

“是与不是,对我们来说,都是不相关的人了。”江文翙打开车门送她上车,“白鹭,我先送你去姐姐那边,再忙工作。”

冯尧看着车子远去,恍惚有一刹那出神,秦白鹭眼眉之间的芳华有一瞬间的惊艳,那份才情博雅像极了岳流霜。

最不想纠缠的,往往总免不了最后牵扯一番。

内阁的出力,使得上海的紧张气氛有所缓解,上海又变回从前的歌舞升平,政府出面举办了盛大的舞宴作为答谢。

各国使臣、政府高官、名流巨贾汇聚在市政大厅。

岳流霜在众生芸芸中看到玉骨俊容的江文翙被举办方捧上云霄、大加溢美,脚步往后一退,冯尧扶着她,“流霜。”

冯媋朝台上看着,心底一惊,手中酒杯晃动,何杜明一直站在她身旁小心翼翼陪伴,她只觉得浑身裂成无数碎片。

江文翙和秦白鹭正对外国人举杯谈笑,冯尧道,“流霜,你太善良,见了他也无用。他已面目全非,此刻春风得意,会看轻了你。”

岳流霜心底像是被锋利瓦砾划过,血肉模糊,一刻也待不下去,冯媋拿着一杯酒过来,一下挽着岳流霜朝江文翙走去。

何杜明要上前,冯尧拦着他,“媋儿正好杀杀他的锐气,咱们只管过去看个好戏。”

“文翙哥。”冯媋走到江文翙面前,对上江文翙跟秦白鹭的眼光,丝毫不怯场,她说,“你到了上海也不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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