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 槐花巷子里的那间宅子卖了。”
阳光澄澈如水，纪寻抱着那一盒银两，身上换了一身干净的袍子。他站在那儿俊秀的面上微微带着笑容，过路的小妇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姜云生临行前去了那儿一次，不过吃了小寡妇的一个闭门羹。她很早就是纪晏的眼线了，如今怕是极为看不起自己，想当初她肯定以为自己会跟着纪晏罢……
听说他死在江上了。
柳嬷嬷给姜云生换药的时候还唏嘘不已。若是他没有走上歧途，现下怕也是帝都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
斯人已去, 再多念想都无用，姜云生摇摇头，不过纪寻却误以为她是不舍得, 便安慰道：“你以后若是有看的上的, 亦或是有与这里类似的，我们就买下来。总之这帝都不会再踏足，这儿便不必再留, 平添伤心。”
姜云生颔首, 微微提起自己的荼白挑线裙上了马车, 这马车一路出了帝都，渐渐的消失在官道尽头……
她养伤养了一年时间, 这一年里纪寻每日都在她身边，纵然有要事处理，必赶在日落前归来。坊间盛传纪侍郎宠妻如命，递帖子给她的不知有几多，都想看看她究竟是何样貌, 如何的蕙质兰心，竟将他看的死死的。
姜云生都称病推脱了。
不过说起来她至今也未曾见过纪寻的父亲，柳嬷嬷说纪老爷如今已经不问世事，整日就在家中的小佛堂里念经抄书。纪二爷一死家中产业庶务急需人来处理，纪四爷脑子不灵光，无奈之下纪大爷辞官归来。
纪家开的晚宴很清冷，宋氏与其儿媳并未路面，纪寻也未曾参加。纪老爷上门找过纪寻一回。就在他的书房，那日姜云生正好被纪寻抱到书房睡觉，白日午睡过后迷迷糊糊听见了纪老爷的声音，有些许苍老浑浊。
“你跟阿晏闹到这样地步有什么好的，分明是兄弟。”
“他不把我当兄弟，怎能指望我将他当兄弟。在父亲心里，他是将来能够继承你衣钵的孩子，大哥不必说，天资平庸，四弟庶出，上不得你的眼。而我呢只是你用来哄老婆的。你心里只有他，我当初若死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纪寻说道。
纪老爷沉默了一会，道：“他毕竟心里苦楚多，不过我将你从小养大，怎会一点感情没有。他的婚事不能由他做主，但你不一样。宋氏如今已经得了她该有的惩罚，你就放过她罢。她曾经也是疼爱过你的，养育之恩，你该报答。”
他熟知纪寻为人，宋氏若是不放，他这仕途也就断了。
姜云生而后没有再听见什么声音了，那外面的帘笼被人打起，两个人出去了。
纪老爷能为了纪晏找他，心底应该是更心疼自己的二儿子罢。姜云生躺在榻上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花草，不久纪寻端着药回来。
大夫说那一剑伤了她的腹部，子宫有损，日后应是无子。
纪寻听罢看不出喜怒，但姜云生被他抱了一晚上，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他的难受。纪寻其实是想要一个孩子的。
白瓷碗里黑色的药汁散发出一股苦涩的味道，姜云生皱了皱眉，最终一口灌下去，跟喝毒药一样伏在榻上起不来。
“等你好了，我带你找你师父去。”纪寻坐在窗边上，难得有闲暇时间跟她说话。
他这一年里都会很忙，皇上那儿都已经说好了，纪家从他这里兴许会败落下来。民间甚至有传出纪家兄弟阋墙的故事，无论真假，整个帝都却都愿意当真的来看，并以此告诫家中兄弟小辈们。
过了几天姜云生身子好一些，正好开春暖和起来，柳嬷嬷请了个戏班子到纪府。
新出的戏折子叫《寒门女》，同往常的戏有些许区别。姜云生支着手在那儿看，面上表情淡淡的，下头的丫鬟以及戏台上的戏子都心里没底，也不知她高不高兴，不觉更确信外界的传闻，这位纪三夫人果真怪异。
姜云生看了半天打了个哈欠，戏上唱的可不就是她吗？坏人都让纪晏去做了，看到头她神情恹恹。
“这是谁写的？”姜云生问柳嬷嬷。
柳嬷嬷是纪寻的乳母，平日里消息也十分灵通，犹豫半晌道：“是温大人。”
姜云生难以想象，温小秋那样的人居然能写出这东西。
“可别不是贿赂旁人弄出来的，挂上他的名而已。他竟有这个闲工夫。”姜云生直摇头，终于明白戏里的寒门女为何如此像她了。因为跟纪寻是同僚，他就如此丑化纪晏，从某种角度而言，两个人倒有相像之处。
戏看过了她躺回床上，还是原来的房间，晚上纪寻可怜地睡在一边的榻上。说好得等她回心转意再同姜云生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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