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柏紫苏觉得自己果真是一孕傻三年，竟然连陆文修和陆文娇都分不清。难怪出门要戴帷帽, 难怪一路都不说话, 难怪他总看着自己。柏紫苏见四下无人，连忙撤开步子。气氛顿时尴尬又胶着, 她气息一窒，顿时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瞒你。”陆文修眉头微皱，“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瞒你, 别躲着我了。”
“我……没……”柏紫苏扭扭捏捏, 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陆文修将她抱在怀里, 伏在柏紫苏耳边低声说：“还没有？这一个多月你何曾同我说过话？若不是我装成长姐, 你难道肯见我？”
“其实……也怪好看的。”柏紫苏抿抿嘴, 声音小的像蚊子，“像天仙下凡似得……”
“你惯会拣好听的说。”陆文修的语气轻轻柔柔, 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味，他伸手摩挲着柏紫苏前颈上留下的疤，眉头不禁皱地越发深起来。
柏紫苏自己拿匕首划的伤比先前顾良不慎留下的那道还要更长更深，差些就会封喉要命。
“我才没有胡说, 分明就是送子娘娘显灵了……”柏紫苏低着头喏喏道。
“对不住。”陆文修朝她贴了贴，不再挑逗她开玩笑, “你打两下骂两句都好，别生气。”
柏紫苏摇摇头，“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气的是我自己。”
“只会闯祸, 什么都帮不上你，你做了这么多，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法子，只能拿你替我换来的命冒险救你，我怕你生我的气。”
“小哭包傻乎乎的。”陆文修眼角带笑，“我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生你的气？你不‘闯祸’，怎么让柏太傅和潘家反目？鞑靼大军怎么退？我又怎么能站着这？”
柏紫苏听到这，才从陆文修怀里钻出来，转身正对上陆文修的目光。
陆文修牵着她的双手，“我说过，有你在我便很高兴，哪怕你真的闯祸，我也喜欢。自两府倭乱之后，我的确孤僻了很多，直到你在我身边，我才仿佛又会真心地笑了。你要记得，以前失去的东西虽然找不回来，可是我们可以选择以后不再失去。”
柏紫苏忽然想起了种蛊之后看到的场景，那时无助的陆文修，是不是就像现在的自己？可眼前的陆文修早已经不是那个眼睁睁看着父母身故的少年，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路总要继续走下去的。
柏紫苏顿时只觉得鼻子发酸，泪水在眼眶里翻腾，下一刻就要像出水蛟龙似的顺着脸颊飚出来。
“小哭包又要哭鼻子了。”陆文修弓着食指替她轻轻擦拭两下。
柏紫苏猛然把手抽出来捂在脸上，仰着脸含混不清道：“我没有没有没有，你儿子在我手上，不准胡说。”
“你就这么断定是儿子？嗯？”陆文修抓着柏紫苏的手，探过去盯着她。
“再生女儿，陆府不就三个女儿家了？”她也望着陆文修，一脸无辜地问：“有点多吧？”
陆文修挑挑眉毛，“我堂堂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鬼’，如今不过是病中，就沦落到被你叫女儿家？”
“不是‘人鬼’，是秀儿姐姐。”柏紫苏争辩道，“也不是杀人不眨眼，保家卫国上马斩敌本就不能手软的。”
“唉，你这道坎儿，我真是一辈子也过不去。”陆文修失笑，笑急了不免又咳嗽两声。
“你还在咳嗽。”柏紫苏胡乱抹抹脸，神色不免得担忧。
“别急，慢慢都会好的。”
“蓉城的熟人不少，秀儿姐姐还是不要露面的好。”柏紫苏转而替陆文修戴好帷帽，撒娇似得说：“送子娘娘不能给别人看，看过会不灵的。”
陆文修隔着轻纱勾勾嘴角，“我在原本书院后的街上买了方小院子，开春就栽上桃树，到时候领你去看看。”
小院子，桃花树，只要是她说过的，陆文修向来记得清清楚楚。
“站着干什么？”陆文修拽拽发愣的柏紫苏，“不去看郎中抓药？”
柏紫苏这才迈开步子跟上陆文修，郎中诊完便说胎像挺稳固，还照以前的方子吃。两个人像是去药铺溜了个弯，回来时索性又去别的地方逛了逛。时间耽搁地有些迟，回陆府时柏紫苏远远就瞅到陆文娇站在门前。
冒牌陆文娇刚撩起帷帽的轻纱要张口，就被正牌挡住步子，“你们怎么才回来？柏夫人到四川来了。”
柏紫苏一时没反应过来，陆文娇便又说，“现下已经在府上，文修不能这么进去。”
她话语没落，就听到院里传来一声柏夫人的呼唤，“禾娘回来了？”
她来了，她来了，她跟着一块出来了。
柏紫苏眉头一皱，顿时觉得大事不好，她随即转过身一把将陆文修撩起来的纱扯下去，立马牵着陆文修的手说：“多谢秀儿姐姐送我，你也别再生你相公的气，早些回去吧。”
“这位是……”柏夫人打量着同柏紫苏站在一起的“女子”。
“娘。”柏紫苏满脸惊喜，“这是我到蓉城认识的秀儿姐姐，对我可好了，日日陪着我，今日还陪着我去看郎中呢。”
“禾娘。”柏夫人满面笑意，打量着已经显怀的柏紫苏，心中甚是欣慰。只是这欣慰了没一阵，柏夫人又朝四周打量打量，“孩子他爹呢？怎么既不在府中，也不在你身边？”
“娘不要问他了，您从京城一路过来，舟车劳顿一定累了吧？”柏紫苏挽着柏夫人的手臂，“咱们进去坐。”
柏紫苏叫地十分亲热，牵着柏夫人就要回屋。
“这位秀儿姑娘……”柏夫人看着陆文修正要转身，忽然张口叫住了他，“秀儿姑娘怎么急着走？你既然陪禾娘看了郎中，定然是辛劳，何不进来一同坐坐喝盏茶？老婆子我正想跟你聊聊禾娘这些日子在蓉城过得怎么样。”
“娘，秀儿姐姐这两日风寒，她相公急着等她回家的。”柏紫苏连忙赔笑推辞，“您就别拖她了。”
柏夫人却并不理会，转而朝陆文修步行过去。柏夫人何等英武，陆文修和柏紫苏是有目共睹的，眼见对方逼近，陆文修的手越攥越紧，却不敢轻易有什么举动。他只伸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视线始终落在柏夫人身上，准备随时采取些对策。
谁知柏夫人径自拉起了陆文修的手，被骤然碰到，陆文修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柏紫苏的心登时又提到嗓子眼，好在陆文修强忍着没什么大动作，这才避免露馅。
柏紫苏抿抿嘴，觉得自己比陆文修更紧张，谁知紧接着就传来柏夫人的声音：“秀儿姑娘亭亭玉立，又是这么知礼柔婉的性子，你愿意时时陪着紫苏，当真是比我们家那没影儿的将军女婿强多了，有你在，我放心不少。”
她又拍拍陆文修的手背，“你既然跟禾娘要好，那就别拿我当外人，以后常来，若是到京城也别忘了来柏府做客。”
陆文修：“……”
柏紫苏差些被呛到。
边上跟来的倪俊差些笑出声来，遭了陆文娇一剂白眼，幸好没引起柏夫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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