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为了她的永生。亦为了他们的永生与爱恋。
一个月之后，羽极开始着手为她缝制她的躯壳。人之皮肉软如膏脂，他生怕毁了他们辛苦得来的每一寸皮肤。他不惜以各式材料为缝接，在自己的皮肉上测试，妄图找到不着痕迹的针线。她的灵魂攀爬在他的背上，看着他用细针穿过自己的皮肤，用力一勒，勒出深深的褶皱。羽极如此反复地试验着，直至为她找到合适的材料。
她时常不忍注目，闭眼感受他身躯在用力的瞬间如何颤抖。
他像是一阵水流，冰冷之中却饱含温暖的内核，在颤抖的时刻晕开圈圈涟漪。美得动人心魄，让她伸手想要抚平他的疼痛与哀伤。但他不希望她观看这最后惊人的一幕。他让她自己出去玩。然后他将自己关在制作间，为着她永生的最后一步，奉献出所有的。
但他们谁也不曾察觉，在这样漫长的时光里，仃伶已变得嗜血且疯狂。
在羽极制作外壳的时候，她游走在月光之下。在每夜星辰变换之间，她忽而渴望去浓雾谷。她时常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为了什么。正如她不知，既然她已经有了羽极，那再要永恒的身躯又可以做什么。
她依然如十六岁般懵懂且固执。
她唱着儿时学来的歌谣在谷中游荡，像是一只邪灵。她看见路人，而后笑着向他们抛去她人世的尘埃。她想着，自己的身子即将拥有，此后她不再是如浮尘一般的存在。她会如生前那般，奔跑时有着悦耳的脚步声声，轻轻叩响大地。
那她的爱恋呢？
那个在流言之间选择了另一岸的人呢？
她想着，无神地踏着雾气起伏，如同一根轻柔的羽毛。浓雾之中有人朝她走来，她习惯性地举起石头，朝着那嶙峋古怪的小个子扔去。对方在沉闷之间落地。随即，大量有着古怪身姿的人从雾中显现出来。他们都那么相似。白皙。四肢瘦弱。因为天生的疾病与常年穴居变得如怪物般古怪。
他们站在雾中，仿佛看向了她。
她依稀地感觉这一幕非常熟悉。在她活着的某一年，她夜里去找女童回来的那夜，在谷口遇见的村人时那般。然而她再也不能理直气壮地蜷缩在地面，隐藏起她肩胛骨处、曾经洁白的羽翼。如今她的灵魂沾染满鲜血，再不能复原。
她看着浓雾中的人群向她涌来。她没有足够的巨石。她无处可逃。她只是一只质地分明、单薄仃伶的魂。
这不能怪她。
一切不是巧合。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