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逃到鸾鸢城，远远躲在流华殿里，天界的境况半点儿也不敢打听，只在许久许久之后，得了个“二殿下即日大婚”的消息。
我以为世间，受此情之所苦的只我一人，可墨止……
他撑起身子，袖袍散落一地，抬手替我抹了抹脸上的泪：“鸾鸢城里凶险万分，你也不曾哭过，怎么好端端回来，你却哭了？”
我颇委屈：“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去鸾鸢城，那日我醉酒，在流华殿前遇见的人明明是你，为何你要扮作凤玖试探我，为何突然不告而别，为何不带我走？”
心里许多想说的话，脱口问出来，他一贯静水无波的眸子里起了微澜：“当日我修为近乎散尽，不得已只能假作他潜入鸾鸢城见你，你既然知道是我，为何你要字字句句诛心之言，为何说要嫁予他？”
他说最后几个字时，刻意咬重了音，替我抹泪的手也多使了七八分力气，捏得我脸颊生疼。
墨止以前，连我打翻了他桌案上的砚台，弄脏了数十本公文，都没有稍稍说过一字重话，思及此，我恍然一怔：“你是……吃醋了？”
他咳了咳，颇有些恼羞成怒：“昭白！”
我识趣地闭上嘴绞手帕，时不时拿眼偷瞄他。
他亦回望我，薄黛远山似的眉，盈盈春水似的眼，以前只觉得这眉眼好看，却疏离高远，像是山巅不可攀附的冰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如今却觉盈盈点点，似湖心皎皎一轮月，洒下数点光斑。
我其实还有许多话想问，可舍不得开口，生怕惊醒了才知是一场梦境。
俩人正四目相望着，墨止的眸光忽然晃了晃，抬手拔下我发髻上的一支钗，满头青丝垂落下来，凤翎钗就落在了他的手里。
殿中恍惚设起一道目障，他抚摩着凤翎钗说：“你想问我什么？”
我踌躇了片刻，心中最想问的便是那日我化作黑老鼠，跃上我姐姐惜云殿顶，掀开一块琉璃瓦时的所见所闻，可我不敢问，末了只得绞着手帕，顾左右而言他：“天后堕入轮回是何意，是不是她死了？”
墨止一笑：“是，我替你报了弑母之仇。”
我听得怔了怔，心口一起一伏：“你以前说，天后若获罪，东方苍乾一族势必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六界大乱，亦不是你愿得见！”
他一贯这样轻描淡写，再多凶险也从不肯轻易对我说。
弑母之仇如何是这样好报的，他落了一身伤痕，失了数万年修为，还险些丢了性命！
况且牵一发而动全身，天后有苍乾一族做后盾，如何能轻易动得。
他似是一叹：“其时其境，昭白，我顾不得了。”
我原本想说的许多话，都堵在了嗓子里，他说他顾不得了，不惜六界大乱，不惜生灵涂炭，执意抗旨，为的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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