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什么？”黎明在片刻的失神过后, 迅速反应过来。
他把手里的纸杯放在桌子上, 因为用力过猛, 纸杯的中间部位有些变形。
“我没听懂, 你可以表述清楚一点吗？”
余青用手指撩过额前的碎发：“其实在精神鉴定报告出来后, 我就后悔了。”diJiuZww。c.O。m。第九。中文。网
“你知道在那段时间里, 我有多迷茫、多痛苦吗？”
“我每天都在怀疑自己, 感觉自己所坚持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多人……包括茗瑜在内, 他们的命好像抵不过一张精神鉴定报告。”
黎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低声喃喃道：“你怎能那么早就后悔了。”
余青没有理会黎明的轻声低语, 她接着说道：“我实在忍受不住，去向韩教授寻求帮助。”
“韩教授听完我的叙述后，从书架上找出一本刑法，递给了我。”
“他告诉我，制定法律不仅是为了惩戒罪犯, 更是为了保障国家和社会的总体安定。”
法律的制定是经过立法者细致的琢磨, 一个案子最少牵涉要到两方人马, 他们代表的利益和诉求不同, 立法者需要取其轻重, 寻找一个最好的平衡点。
韩教授厚重的声音依稀回荡在余青耳边：“还记得让你们看的那篇严法官写的文章吗？”
“严法官刚进入法院, 接受死刑符合任务的时候, 他和每一个充满理想和抱负的法律人士一样, 渴望能用自己的才识来维护正义的一面，纠正改变错误的一面。”
“但是渐渐地，严法官开始厌恶自己这份工作, 后来，每次听到送复核资料的推车响起声音，他总会抑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咚咚作响的心脏。”
“死刑复核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在复核文件上签字需要勇气。没有接触到这份工作的人可能会觉得，判处一个杀人凶手死刑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当你真的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你的内心会无比的纠结，这是一个决定生死的签名，签下这个名字就意味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会消失。”
“严法官表示每一次自己刚拿到文件的时候是抗拒的，他不想签下自己的名字，但仔细翻看文件，翻看这个人的犯罪经过后，严法官会为受害者痛心，会跟普通大众一样，恨不得这个人立马被枪决。”
法律不是一样体育竞技，以某项标准作为判断，可以清楚明白的，判定一个人的胜负。
它是以人所珍视的东西为基准，在利益衡量之后，所作出的最合理恰当的抉择。
韩教授让余青多一点信心。
他告诉余青，当一个法律真的不再符合这个社会的价值取向的时候，它一定会被修改。
“然后你被他说动了？觉得那个歹徒不应该死？”黎明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余青看着黎明的眼睛回答道：“并没有，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救下那个歹徒的行为。”
法律是理智的，人是感性的。对大多数人来说，感性往往占据上风。
余青亲眼目睹了茗瑜被杀害的过程，她恨凶手，无论凶手是不是精神病，她都想让凶手偿命。
“我只是想对法律多一点信心。”
余青的眼睛里混杂着一系列复杂的情绪：“其实你也应当对它多一点信心。”
“晚了，我对它的信心早就随着茗瑜的死而消耗殆尽。”黎明看着余青精致的面孔，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余青从来都没有变过，她一直都是那样一个人，她始终怀着一种信念。
黎明知道这种信念是自己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
但黎明并不惋惜，他曾经尝试过想成为余青那样的人，到头来却发现恶的种子早深埋于他的内心深处，他无药可救。
弄清楚所有的事情后，黎明陷入了沉默。
余青抿了下嘴唇：“那你……后悔过自己做的事情。”
“没有，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黎明望向余青的眼中带着笑意。diJiuZww。c.O。m。第九。中文。网
“我不后悔亲手杀了害死茗瑜的凶手，我也不后悔教唆他们去杀了那些该死的人。”
余青叹了口气。
“我手机里的那些照片是你给我发的吧。”
“包括那张照片也应当是你故意让我看的。”
黎明没有否认，他笑着告诉余青：“第四报告厅庭审现场的混乱同样是我做的。”
当年刘勉藏尸的行为恰好被黎明撞见，黎明没有向警方揭露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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