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做师徒好，还是夫妻好？”
楚成欢收回自己在半空中垂挂下的手，眼睛睁得有些大，看着渐渐远去的毓如江的衣摆在风中吹得鼓充，一步一步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他咽了咽唾沫，攥紧拳，白皙的额头上青筋都凸起，弯下腰暴怒地拍着自己的腿嘶吼道：“毓如江，从今日起，贬为奴婢！”楚成欢说完几乎要炸裂，胸腔里的心跳快得喘不过气，颜至明搀住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楚成欢，按住他压抑不住的剑柄。
“我杀了你！”楚成欢喉中难掩嘶哑躁意，“你们一个个，都以为我不敢杀你们是么！”颜至明按不住楚成欢的指节，被生生弹开几步远，楚成欢抽出剑身，在贺真鼻尖前比划了比划，又凑到颜至明脸前，说道：“是不是？”贺真不避他的苍冷剑锋，只看着楚成欢恼羞成怒却异常令人心痛的微红的脸庞。
眼前的人发丝凌乱，襟口微开，满脸写着暴躁和狂狷。
“在这里我就是王法，我就是天理，我是武林盟主，我就是这里的一切，你们尽心尽责侍奉我，讨我欢心乃是分内之事，”楚成欢推开颜至明走到贺真面前，被贺真双指挑住剑身沉默不发话，“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告诉我对我的情爱几乎精疲力尽……”
“就算你们不说，我也能看出来，”楚成欢冷笑一声推开任何人的搀扶坐在冰凉的地上，“借毓如江的那碗毒酒，可谓真真是让我看破了——”没等他说完，忽然门外下人急促的脚步打乱了他的思绪，那人一边跑一边喊道“李庄主醒了”，楚成欢醒过神撂下身侧木讷谨慎的二人，直奔李鄄养病的去处。
李鄄。李鄄他醒了。
心中仿佛有巨浪翻搅，又仿佛像是星河落尽般的平淡黯然。犹犹豫豫走到门前，却还是狠了狠心推动门扇。
才推开门，就看见李鄄半坐在床榻上正喝着药，看到自己也不惊讶，放下酒碗在他身侧。楚成欢走近李鄄，他赤裸着上半身，上身的纯阳剑纹触目惊心，他依旧表情倔强不肯露出一点点对痊愈的痛苦之色，也不对楚成欢诉说一点点委屈之情。
“李鄄，”楚成欢原本有话要说，看到李鄄如此佯装康健又忘记自己究竟要说些什么，“你身子无恙了？”
“嗯。命大。”李鄄说道，他身旁的茶案上摆着他珍爱的两把平头刀，分别是他的梼杌和蛊雕。楚成欢见此，一时勾起思绪万千，一一掠过那熟悉的雕花和神兽图腾后，他脱口而出道：“你身子既然痊愈了，想必也需要活动活动筋骨。”
——“师傅，我也好久没有同你过手了。”楚成欢情意真切，一时之间他竟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李鄄察觉到楚成欢的意思，一时不敢相信。几个月前，楚成欢亲手封住了他的经脉叫他武功尽失，如今却又想恢复他的武功与之比试切磋，他如今再也猜不到他的好徒儿的心思。
李鄄点点头，披上衣服拔了刀摆出姿势就要应战，楚成欢见他身手敏捷不减当年，也不再有所犹豫手下留情。对于毓如江的怒意，全然渗透在他的剑里。
楚成欢式式见杀，蛮力异常，李鄄拿刀格挡险些招架不住。这纯阳剑的霸道之气，丝毫不减昔年楚文崇的风采，敢情这些年楚成欢封印元斗之体终日参悟剑意，再看楚成欢日益灰白的头发，明明正值壮年却有如走火入魔之相。
恍然间他终于有些明白。
阿四暗中告诉他，楚成欢自打来这里就算好了全部的安排。楚成欢和京师的书信极为密切，不曾断绝，只怕是在来姑苏城之前就早有准备。楚成欢一开始就佯装病态，假装武功尽失的羸弱模样，无非是借此局一举看破暗中蠢蠢欲动之人加以铲除，而他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一举荡平江湖独霸天下。
“楚成欢，你，”李鄄动了动嘴唇，他的双刀交叉抵住楚成欢的剑，隔着双刀的缝隙他看到楚成欢狂妄热烈的眼睛，“你反将一军是早有算计，而你把我们囚禁在此处的最终目的，你……”
“你想造反？”李鄄惊诧地望着楚成欢凶残的嘴脸，“想不到你的野心，比为师更甚！”
“你想把我们关在这里，一日一日相互争宠丧失本心，最终沦为你的棋子犬马，助你东山再起吞并武林剑指京师，”李鄄手起掌落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把楚成欢一掌打落在地，“你父亲若是知道你如此大逆不道、狂悖之举，想必也不愿认你这个儿子！楚成欢，我奉劝你，你这是引火烧身！你若是真的恨我等四人，你大可囚禁我们一生一世来补偿对你的情谊，可你何苦做了这武林盟主又去恨这江湖、这天下！”
“昔年我父亲所求无多，一世英名却落得造人背叛惨死的下场，我母亲生就温婉不过是闺房内人，却遭人觊觎落得身败名裂。我叔叔小人得志叱咤风云十余年，江湖中竟无一人起来反对责声，若非颜至明为了私仇剑指楚兴，只怕江湖之中还要乌烟瘴气二十年，”楚成欢悉数过往暗暗咬牙，“你说若非这江湖，这天下的义病了，人又怎会如此麻木无情？！互不相信，互不尊重，众叛亲离、长恨不休。”
就像李鄄即使曾经对妙善动情，妙善曾经是他的禁忌和逆鳞，他也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装作毫不在意地把妙善丢下在漫天大雪里。章淳风对李鄄一片真心，他曾为李鄄亲手所教同自已毫无二致，竟也沦落个在春节的焰火里悄悄送葬的下场。李鄄是麻木的，他总把自己想的很聪明。
他对自己的情谊，事到如今楚成欢也不敢，也不在意去深究。是欲望作祟还是霸占为多，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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