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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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帷灯匣剑,那一场前尘过往

这是元崇三年的寒冬,天上悠悠扬扬的飘洒着雪片,落入这一片苍茫大地,覆盖上一层皓白的雪被,天地一色。

那个身披轻裘的十九岁葳蕤少年,第一次踏进这大周的命脉之地,帝国之都,燕京。

他是新晋的科举状元,出身寒门身份低微,却偏偏头角峥嵘,一举夺魁。

恰逢此时,年仅十二岁的明媚少女,躲在红门之后,看着他随着同届的进士一同踩着长长的红毯,进入宣政殿面见女帝陛下。

她在那巨大的红门之后,瞥见今年新晋的科举才俊,偏偏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墨黑半束的长发上雪花星星点,肩头落满了雪。面若冠玉,五官精致,那浓眉凤眼,如同宣纸上那淡墨山水画。

她的心莫名的为之一滞,漫天的风雪,似乎也停了下来,暗听这少女情窦初开的懵懂,沙沙沙,雪花再落下,如同窃笑般的细细私语。

伴随着太监尖细的朝贺,她听闻他被封为翰林院学士,兼御前中书舍人。

打此过后,从来不喜欢四书五经治国大道的她便央求着母皇,说她也要入翰林院跟着林老编修读书,好好修学国术。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见他。

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雪已经骤停。

她跟随在老编修的身后,穿过翰林院的大小院阁,左探右顾,寻找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终于,她在司淑阁大堂外碰见了他,他身穿朝服,正搂着一叠文书从阁内出来,准备入宫面圣。

“嘿,你叫什么?”她带着笑拦身挡在她面前,调皮问,吐出的字句因为寒冷化成雾气。那少年看到来人,停驻脚步,踏雪吱呀声骤停。打量她片刻,表情却冷若冰霜,如同这漫天的冰天雪地。俄顷,少年抬脚便绕过她继续朝前走。“我问你话呢,你叫什么名字?”她追上前去问,为他的不礼貌表示不满。因为穿的臃厚,她有些粗喘,又有些着急,两陀红晕浮上圆润的脸颊,显得娇俏可爱。可是少年依旧朝前走去,不理会质问她的少女。少女愠怒道:“大胆中书舍人,你给我站住!我可是大周第五皇女凤珏,你敢不听我的话?”

走在前面的少年终于再次停驻脚步,缓缓转过头来,温凉的目光洒在少女红扑扑的脸上。就这么审视着她,一动不动。

少红被看的有些不自然,努着嘴继续问:“你难道是哑巴么,不会说话?”

那少年冷若冰霜的脸似乎缓和了不少,若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神中的意味不明,喃喃道:“你就是五皇女凤珏?”

“是啊,就是我。”少女脸上划过一丝得意。

“拜见皇女殿下,微臣唤作做萧璟,失陪了。”那少年敛衽而礼,温良谦恭。

少女还没反应过来,那少年继续踏着步子朝前去了,他走在刚刚清扫的青石板上,崭新的藏青色袍服在冰雪之下显得分外鲜明。

积雪打落树枝,吱呀一声发出脆响,这清脆的声音却砸落在了少女的心尖。

林老编修远远的在喊她:“皇女殿下,您又跑哪去了……”

她充耳不闻,此时她的眼睛里只看到他远远消失的背影。

他叫萧璟。

……

萧璟似乎永远都是那幅冷若冰霜,不染尘埃的摸样。朝中为官,处事中正不阿,行事果断迅速,却也不得罪任何一方人,因女帝陛下对他十分信任喜爱,一时间竟成为了御前红人。

“萧璟,听说你又立功了,请我吃好吃的!”凤珏围在落樱树下,发端缠绕着指尖,一下又一下。

落樱树下的少年对坐在一把墨黑的琴前,卓卓淡淡的抚着琴。琴身飘逸出尘,醇和淡雅。那桃瓣落在他的发上,凤珏倏然瞥见他玉白美艳的侧脸,俊美的如临谪仙。

“好。”萧璟淡淡回应。

“你都不问我要吃什么啊?”凤珏有些失望的嘟了嘟嘴。

“你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少年依旧弹着琴,这春日慵懒的午后,似乎没有比坐弹花下更加惬意。

“那好,听说千秋坊有一家新开的酒馆,你就请我喝酒吧!”凤珏呵呵一笑,半躺在石榻上,看着桃瓣跌落,映入一片在了瞳仁之中。

“你还小,不能喝酒。”

“啊,我不小了,过了今年初冬,就满十三岁了!”凤珏连忙争辩,因为脑袋晃动头上的两团童子髻也跟着摇动。

“要求点别的吧。”萧璟的语气跟他的面色一样平淡。

凤珏本就没有心思跟他说吃东西的事情,皇宫要什么有什么,她就是想和萧璟单独呆一块罢了。最后,她百无聊赖的将目光停留在他手中抚着的那把琴上。

“萧璟,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弹琴的?谁教你的?”凤珏问。

萧璟听完却停下抚琴,正色看着凤珏,沉思片刻,道:“是我的母亲。”

“哦。那你母亲肯定很厉害,你弹琴都这么好听,何况是你的母亲。”

“是,她是我心中最厉害的琴师。”萧璟的眸光涣散,似乎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旧事。

“那你母亲,现在还好么?”凤珏扭头问他。

“她过世了。”萧璟闭目,眼中划过一丝忧伤。当下便无心再弹琴,起身欲走。

凤珏连忙起身,拉住他广袖下的手,脸上尽是歉意:“不好意思,是我不对,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凤珏紧紧握着他微凉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温暖他。

“无妨,皇女殿下严重了。”萧璟声色偏冷,挣开了被凤珏抓紧的手。

凤珏自知无趣,便扯开话题道:“我十岁生辰那日,君父送了我一把上好的桐木琴做贺礼,可惜我不肯学,如今它一直在府中堆积灰尘。既然你是爱琴之人,我就将那琴送你,如何?”

“为何要送我?”萧璟有些不解。

凤珏嘿嘿一笑,眉眼弯弯:“因为,我决定拜你为师,向你学琴!”

萧璟朝前走也不回的走去,留下惆怅的背影让凤珏孤寂地任凭落樱砸落她身畔。

“喂!我说真的!我要拜你为师学琴呢!你可要记着啊!”

……

遍体通黑的正合式,头角镶银边,穗墨黑。

萧璟接过那把琴便知道了,这是百年难遇的一把好琴。琴声通透温润,雅而不伤。

可是,这底板上,却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字——珏。

凤珏咧嘴而笑:“怎么样,是把宝琴吧。君父说,这是一个斫琴师花了十年的时日,用千年雷劈桐木造成。你看,这字是我专门錾上去的哟,用的是我的名讳,以后师父看着它啊,就跟看到我本人一样。”

“为何要天天看着你?”萧璟问。

“因为我喜欢跟师父呆在一块啊。师父,珏儿长大以后,就把你娶了,如何?”凤珏忽然眼珠一转,凑上前去心花怒放的看着他。

萧璟面色不改,想都不想道:“不好。”

“啊?为什么啊?是不是珏儿长得不够美啊?不会啊,珏儿每天都照镜子啊,里面的珏儿都美美的啊!”

“不是。”

“那是为何?喔……我知道了,你害羞,对不对?”凤珏蓦然醒悟,探头问。

萧璟摇摇头说:“皇女殿下,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的。”

“怎么会,我懂,我都懂啊,人长大了不就是要婚娶夫郎,生儿育女绵延子嗣么?你看,我这一国皇女娶你区区中书舍人,你当然是稳赚不亏啊!”凤珏着急道。

萧璟不在理会她,将琴负在身后,朝着翰林院外头走去。

凤珏连连追到门口,却发觉他走也不回的上了早就等候他的马车。

凤珏心中不快,朝着那马车大喊:“哼,萧璟,总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三月的鸟语花香,带来了少女芬芳的情意,凤珏嘴角勾出一抹甜腻的笑,念想着少年那如玉般的俊脸。

……

他是御前红人,又生的俊俏端方,早就有权贵豪门想要娶他做夫郎,可是他都一一拒绝了,专心在御前办事,心无旁贷。

她热情如火,每天都笑嘻嘻地绕在萧璟身边转啊转,出了上朝,只要他会去的地方,她一定会跟过去凑热闹。

三年一晃而过,当年那稚气未脱的少女凤珏,如今蜕变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她明媚鲜活,明眸皓齿,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尤其是爱笑,笑起来眉眼弯弯。

那叫做萧璟的少年,也变成一个儒雅谦恭的温润男子。举手投足间,无不侵染这书卷气,却是那般的招人喜欢。

她等了三年,这三年来,她一直在等待着那一天。

其实这一年,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比如说,太子凤鲽身子日益抱恙,每日昏昏欲睡,精神欠佳。比如说,扶国在边境蠢蠢欲动,几次南下抢夺牛羊马匹,包括金银女人。又比如说,朝廷最近新来了一个钦天监,占卜星相之后,便疯疯癫癫,最后跌入莲池里淹死了。

可是,这对于凤珏来说,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也无关紧要。太子是前任君后的子嗣,与她感情也不深厚,她也只是去看望过几次。扶国一向和大周是敌国,往年碰撞不在少数,抢夺东西是他们的嗜好。只是那个新来的钦天监倒是比较可怜,刚刚上任没多久就死了,真可惜。

凤珏关心的事情,是等候初冬的来临。因为这一年的初冬,是她及笄大典的日子。及笄之后,她就长大成人了。

因为,她曾经说过,长大后,她要娶他做夫郎,做她凤珏的夫郎。

数着打马而过的时光,春秋更替,她日夜思念着那个叫做萧璟的男子,等待着娶他过门的那一天。

及笄选在她生辰那一天。那一日霜冻遍地,但是她却起的很早。

太常寺卿取去她笄钗,朝着文武百官并唱:“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三加,三拜,毕。

她身着大红曲裾再次出现在人前,已经是玉冠发钗,腰缚锦带,缀璎珞。宫里的嬷嬷还替她点了红妆,眉心一点朱砂,风流无暇。

母皇君后赞许的点点头,看着她终于长大成人,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肩,脸上笑意连连。

可是她却急于在人群中寻找萧璟的身影。最后,她看见人群中身穿爵弁服的萧璟,不显山,不露水,立伫人中,望之若鹤。

她清晰的听到了自己悸动的心跳声,那是萧璟,她曾经说过的,要娶为夫郎的萧璟。

女帝赐了她府宅,封她为珏郡王。

鼓敲三更,灯如白昼。

那一日的宾客满堂,满朝文武皆到,座无虚席。

那一夜她酒到杯干,醉笑三千。举樽风流无暇,酒过桃花上脸来。

她拉着女帝的手,撒娇着说:“母皇,珏儿已经长大成人了,珏儿要娶一个夫郎!”

女帝惊讶着说:“哟,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家的男儿夺走了我家珏儿的芳心啊?”

她越过人群,指着那独自坐在角落的萧璟,眉眼弯弯道:“就是他,翰林院学士兼中书舍人,萧璟。”

女帝眼中划过一丝不明的颜色,欲言又止。最后却将忧色化作暖意,道:“萧璟这孩子,的确能当大局,什么事情都能办得周到。只不过,他心思缜密,办事圆滑有度,却从未出过差错,正是这样的人,若是不仔细考量便纳为己用,恐怕不好。”

一旁的君父也插话:“陛下,若是让珏儿安心婚娶,又让陛下没有后顾之忧的话,是有一个办法的。那就是,成婚后架空他的实权,让他在府里头好好当个当家主夫,天天陪陪珏儿吟诗作画。”

“这样说来也是可以的。只不过,萧璟确实是一位良才啊,可惜了。”女帝扼腕叹息。

“若是这萧璟也是真心喜欢咱们珏儿,倒是一件两全的好事。”君父掩嘴。

凤珏听不懂,问道:“为什么萧璟嫁给我,他就不能做官了?”

“孩子,这朝堂的事你不懂。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懂的。”女帝微微一笑,笑意悠远绵长。

“那……那我可以让萧璟做我的夫郎么?”凤珏天真的问。

“可以,但是,你得去问问他,他喜不喜欢你,愿不愿意嫁给你。”女帝朝她爱怜一笑。

凤珏的目光穿过人群,看见萧璟坐在那百官之中,偶尔饮下樽酒,不言不语。

他的眉宇间,有凤珏看不到的忧愁。

凤珏无力的摇摇头,微微泄气地绞着手指道:“我不敢确定,但是珏儿喜欢他。”

“那就去试试,去问他,是否甘愿做你府中夫郎,与你吟诗作画,相伴白头。”君父撺掇她,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意。

她抬起头,看到君父和母皇温蔼的脸,顿时充满了力量。

夜色浓郁,母皇和君后相伴回宫,宾客一一散尽。

萧璟虽然喝了不少酒,眸光却是极度的清明。

“师父,请留步。”凤珏在他踏出珏郡王府的时候叫住了他。

萧璟恭敬的朝她一揖,面色如玉温凉。

“郡王有何指教?”

凤珏压抑住心中即将要冲撞而出的激动,颤抖着着道:“十二岁那年,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萧璟抬起头,眸光澄澈,木然摇摇头:“不记得了,不知郡王所指何事?”

“我曾说,我若是长大成人,我,我便娶你。”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说完凤珏便狠狠的吸了口气,脸涨的通红,连忙大口的呼吸着。

“我并没有答应要与你婚配。”萧璟冷漠的眼神,冷漠的字句,惊得凤珏浑身一个颤栗。

“师父……我等了三年,我整整等了三年。这三年来,你知道我喜欢你,从第一次在大殿上偷偷看见你,我就已经喜欢你了。为了能看见你,我去翰林院跟林先生读书,为了天天与你接触,我跟你学我根本怎么学都学不会的琴,为了让你能嫁给我做夫郎,我甚至还去求母皇赐婚……”凤珏咬牙说完,鼻头一酸,泪眼盈眶。

“郡王厚爱,萧璟在此谢过。只不过,萧璟确实无心男女欢爱,郡王切莫执念太深。就此别过。”

萧璟淡淡的言语,转身便走。

“不!不要走!”

或许是喝多了,或许对是少女情窦初开的懵懂,她竟然上前拥住了他的背。

他身姿纤长,脊背笔直稳重,抱在怀中,如同抱住了整个乾坤。

萧璟浑身一僵,霎时间两人定格在原处。少女身上的馨香夹带着酒气,就这么扑入他的鼻尖。

幸好参加晚宴的宾客已经走的所甚无几,所以他们两人抱在府门前,倒是没人窥见。

“师父,我是真的喜欢你,求求你,不要这么对待珏儿,如果你不喜欢,咱们可以先成婚,婚后慢慢培养感情……”热泪夺眶而出,这么委曲求全的语气,身为皇女的她,还是第一次。

“婚后培养感情?哼,你我朝夕相处三年,我都没有喜欢上你,你确信以后我能喜欢你?”

萧璟一番话,惊得凤珏说不出话来,如同一双有力的手,生生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不相信,平日里虽然冷漠的萧璟,三年的朝夕相对,竟然会对她说出这么一番薄情的话来。

“我不信,你告诉我,你这话不是真心的!”借着酒气,凤珏朝他大喊,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玉珠。

“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萧璟从始至终,都是背对着他说话,即便是扔下冰冷的最后一句。

究竟一个男子,心中有这么多么深沉的讳莫,才会如此绝情。这三年的朝夕相对,始终沉淀不了他一丝情义。

他一步步离去,凤珏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

这个身影,她如此熟悉,这个身影,她生生看了三年。

难道,男儿的心,真真是如此冷硬?

……

那一晚,她傻傻的蹲在原地哭了很久,又稀里糊涂的喝了一壶酒,呆呆面对着萧璟离去的方向,府中的丫头嬷嬷都劝不动她。

这是她十五岁的生辰,是她的及笄之日。

哭过之后,她靠在门边,看着满天繁星。或许少女的心态总是向往美好的,积极鲜明的,即便是暂时的打击和失败。

她站起身,匆匆跑到马厩。一骑白马飞跃出府,直奔萧璟的府宅。

她不许一人跟随,她今夜要去的,便是要将她看中的男人抓在手心,绝对不能让他逃离一分一毫。

她是大周的皇族,她叫凤珏,她想要的,她一定要得到!

当她重重的踢着萧璟的府门,里头开门的管家都被她一身酒气吓到。

她匆匆奔入府宅,萧璟此时刚好沐浴更衣,一身白衣儒衫,俊美的如同仙人。

凤珏因为醉意,感觉周围都是雾气缭绕。她看不清四周的东西,也顾及不了周边是否有人,她只是怒气和委屈交织在心头,看着美的一塌糊涂的萧璟吧嗒吧嗒直掉泪。

“你这又是何苦。”萧璟皱眉看着她。

他斥退看热闹的下人,两人就这么站在庭院的花园中,任凭夜虫在耳畔鸣叫。

“师父,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知道你或许不能理解我,但是你也不能就这么拒绝我,至少,至少你要让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可以尽我最大的努力做到让你喜欢,好不好?”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只是期盼的看着冷若冰霜的萧璟能够回心转意。

“你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我们不合适,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萧璟终于叹了口气,但是依旧不避让。

“你是不是嫌弃我毫无功勋成就,且文不文武不武,一事无成?”凤珏尽量的在挑自己的缺点。

萧璟再次叹了口气,他发现怎么跟她说都无法说得通,干脆点点头,说:“是。”

凤珏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惊异,喜道:“那好,我从明日起便请求母皇,参与朝政,甚至是出兵塞外,我都可以!”

“你手无缚鸡之力,出去也是丢人现眼。”萧璟轻蔑道。

被萧璟一语言中,凤珏又羞又躁,怒道:“谁说的!我曾在兵部学了些功夫的,你可别小看我!”

“是么,那你上前取我一根发丝试试?”萧璟继续嘴不饶人。

凤珏被他激怒,喝道:“好!你说的!”

萧璟将他出行随身佩戴的无乱短剑扔给她,道:“我空手你执剑,你若是赢了,我便嫁你!”

凤珏伸手接住那无鸾短剑,拔剑出鞘便欺身而上。借着酒气,她无端一身浑劲,手中的短剑被她当做匕首一般四处乱砍乱伐。

萧璟对于这样的攻势丝毫不用接招,只是连连避让。十招下来,凤珏不仅萧璟的一丝头发没碰到,还将自己转的晕头转向,不知南北。

她浑然不知,以她一介女流,三脚猫的功夫怎么会是萧璟的对手,何况她如今醉的一塌糊涂。

凤珏一急,翻身刺出一剑,萧璟却轻松一避,凤珏落地定足不稳,脚一滑生生倒在地上。

足力的一摔,浑身跟撕扯般的疼痛,凤珏无力再起,干脆扔掉短剑,缩着身子嚎啕大哭。

“求你你也不理,打也打不过,究竟要我怎么样,你才能接受我!”夹带着呜咽声,凤珏哭的撕心裂肺。

“我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因为你,三年来,我认真读书,好好习武,甚至跟你学琴,我为你改变这么多,为何你就是看不到!”

“如果你真的这么不喜欢我,那又为何要教我学琴,为何要生生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这明明都是你的错!是你的错!”

萧璟看着哭的伤心欲绝的凤珏,心中也不觉一软,缓缓走上前,委身欲将她扶起。

凤珏哭的泪眼朦胧,朦朦胧胧中感觉到萧璟手指触及到她的手腕,指腹微凉。他那玉白的脸近在咫尺,月色将他曲线分明的侧脸勾画的更加柔美。

一个诡异的念头顿时划过凤珏的脑海,既然软硬都不成,那么就先生米成熟饭!

于是凤珏反手便勾上萧璟的脖子,抬头就吻住了他的唇。

她狠狠的吻着,吮吸着,虽然动作青涩,但是她努力却在慌乱中想要撬开萧璟的嘴,想要攫取他口中的温凉。

面对突如其来的进攻,萧璟下意识就想要退避。蓦然唇角一痛,原来是凤姐急躁中用力咬伤了他的嘴角,想要更深入的侵犯他。

他避让不开,吃痛张开了唇,凤珏就此趁机而入。

火热炽烈的吻,这是少女的情窦初开的第一次,她从未体会会这样的感觉,如同坠入了无尽的深渊,无法自拔。

萧璟被这火热的吻感染,看着吻得动情的凤珏死死的抓住他,如同一根救命稻草。她吻的炽烈,吻得认真,他看着她略带稚气的脸上,抚上了一抹少女情动的红晕。

一股无法自拔的情欲油然而生,由小腹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萧璟不再回避不再退让,他热烈的回应着凤珏的吻,狠狠的舔舐着她唇中的香甜。

少女的芬芳如斯绽放,凤珏觉得身子一寸一寸的发热,她手忙脚乱的撕扯着今日及笄穿着的大红曲裾,想要将身子和萧璟贴的紧一些,再紧一些。

凤珏已经毫无理智,她现在想的就是需要萧璟温凉的身子来包裹她,占有她。

萧璟按捺住心中积压的欲火,挣脱凤珏的吻,在她耳边道:“你疯了么,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凤珏媚眼迷蒙的看着他,道:“我知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在做什么……”

“你说的……”

话音刚落,重新点燃的欲火再次迸发,炙热的双唇再度交融。这一次,却更加的热烈,是欲望,是爱恨,是一丝不剩的索取。

萧璟澄澈的双眸渡上情欲之色,他毫不留情的撕去凤珏身上的衣物,一双手抚上了凤珏青涩的双峰。

凤珏感受到萧璟的侵略,浑身为之一颤。她躺在花园的青石板上,身上却压着萧璟从冰冷再到火热的身躯。

男人独特的情欲使她与之一起融化,欢快的情欲穿透四肢百骸,她紧紧拥住身上带给他欢愉的男人,娇羞的呻吟不自觉的逸口而出。

萧璟的墨发丝丝缕缕洒在她白皙如玉的胸脯之上,丝丝温凉。他狠狠的吻着她,从脖颈,到胸口,舔舐着她鲜红的莓果。一下一下,使得她娇喘,轻颤。

萧璟往下,再往下,他一寸一寸地舔舐着她的肌肤,唯恐漏掉一丝一毫。

接着,他用双膝扩开她紧闭的双腿,将她的纨裤一扯而下。她感觉身下一凉,一双灵活的手蓦然抚上了她的羞涩之地,在她的敏感之处来回摇荡。

她忍不住的呻吟出声,爱欲的兴奋迫使她高亢出声。但萧璟的唇将她即将破口而出的呐喊淹没在情欲的海洋里,她如同一叶扁舟,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上起起伏伏。

最终,一杵火热的物什就着华迷淋漓的濡湿感,猛然便侵入了她处女之地。

萧璟的玉根穿过她的身体,她疼的浑身一缩,忍不住张嘴叫喊出声,所有的爱与痛都在此刻间爆发。

“啊!疼啊……”她双手嵌入了他的脊背,疼的发颤。

“乖,等会就好了……”他轻声安抚。

他停顿在原地,轻轻抚摸她的敏感之处,来来回回。嘴唇亲吻着她酥白如脂的双峰,痒舐难耐,那种难以压制的爱欲又从骨之间崩裂开来,如山洪暴发。

“我要……”她不知羞耻的向她索取。

此时,她也已经适应了他的巨大,他眼中的疼惜也逐渐被爱欲所侵蚀,他开始无情的索取,让爱欲爆发在她身体里每一个角落。

他挺动,她娇喘,他狂野,她炽热……

她听见男人粗喘的呼吸,更听见自己嘴角溢出的呻吟。她面如绯色,额头布满细密的香汗,头脑一片空白,艰难的承受着这排山倒海般的欢愉。

爱欲的巅峰,如同那云端之上的那一抹迎面而来七彩丹霞,娇艳明媚,铺天盖地。

他在她体内释放,在她体内发泄,所有的爱恨都流进她身体的最深处。她紧紧地拥着这副躯体,贪婪的享受着欢愉后的阵阵余波。

月色皓白,在这翰林学士府邸的花园内,凤珏迷糊的完成了她青涩又悸动的第一次。

情欲倾泻而过,她的双眸终于也清澈了起来,酒也醒了大半。

只是,她看到了一双清冷孤傲的眉眼,极致的冷漠,与刚才的柔情形成强烈的对比。

“萧璟?”她羞涩的唤他。

大周女子虽然豪放,但是凤珏却是初次见人事,她神情的看着刚刚在她身上索取的男人,那是萧璟,她一心想要与他婚配的男子。想着,她心中的柔肠便化作丝丝缕缕融入血脉。

“我明日就进宫像母皇请旨……将咱们的大婚办了吧……”她心中满是爱欲后的甜蜜,带着初识人欲的羞涩。

只见他舌尖一舔唇畔,似乎意犹未尽,嘴角邪邪一勾,划出一丝妖异的笑。

“你以为,这样,就想让我成为你的夫郎?哼,请旨?即便我与你成亲,此生也绝对不跟你说一句话。”他的声音如同来自那上古寒渊的利刃,刺入凤珏仍旧起伏不定的胸口。

“我们都……”凤珏被他语塞的说不出“欢好”两字。

“那又如何?”他冰冷的语气刺痛了凤珏的心。

“除非……”他眸光划过一丝轻蔑,最终停留在她身上。

“除非如何?”她连忙问,似乎抓住一线生机。

“除非能立下赫赫战功,鼙鼓旌旗,成为一代将王,在这大周朝堂上翻手覆雨,让天下人望其项背,我就心甘情愿的嫁给你,与你共饮白头,恩爱到老。”他略带戏谑的一番话,如同玉珠落地声,清脆尖锐。

她愣在原地,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绵薄双手,眼中热泪夺眶而出。这种条件,对于她来说,无非是不可能。

雾气深浓,夜色慢慢。

他渐渐穿衣站起,朝后后门走去,那一双冷漠妖异的眉眼,就这么的消失在漫天的浓雾之中。

“来人,送觉郡王回府。”

她仓惶的将身子用衣服裹住身子,泪眼如梭。

那月色被乌云遮挡,天地瞬间暗淡无光。那一场绕指柔,就这么的覆去,这天,似乎再也不会亮了。

……

那一晚,她回了郡王府,第二天就去了兵部。她便搬进了兵部府门,郡王府如同虚设。

一代金枝玉叶的郡王,竟然投身戎马,日日骑马射箭,一同操练,和军士们同吃同住,吃苦耐劳,毫无怨言。

朝臣对她的做法有的赞赏,有的说她激进并不可取。皇姐们对她劝过几次,母皇和君父都去看望过她,她浑然不为所动。任凭原本细腻的手指变得粗糙,让白皙精致的面庞变得黝黑粗糙。

多少人对这个锦衣玉食的郡王表示钦佩,赞不绝口,她却不以为意,将闲言抛诸脑后。

扶国寇边近半年,大军压境,情势危急。

此时,凤珏已经在兵部呆了一载半,经历过多次实地演练,小有所成,和一些军士的情谊亦十分深厚。

勤政殿上,女帝下诏:太子早殇,诸多皇女,若是能谁立下赫赫战功,大败扶国,便立为太子。

凤珏见时机已到,便欺身上前请命:“儿臣愿意领兵十万作为镇国主帅,大败扶国,树大周千秋安平!”

女帝眉目忧愁,问道:“此番作战不同于平常的演练,虽然我大周儿女多善战,但你年纪轻轻就要上阵杀敌,还是初征,你可有把握让朕将这大任托付于你?”

“儿臣这一年多来,勤恳练兵,钻研兵法,且多次演练推敲,就是为了等待一次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儿臣无意做什么太子,只望还大周一片乐土,百姓安居乐业。儿臣心意已定,母皇,此番请战,不破扶国,死不归朝!”凤珏当下立下重誓,满朝哗然。

萧璟立在百官之中,远远的看见她单薄的身子单膝跪在御前,那倔强不悔的摸样,心中无端一痛。

女帝击掌,笑道:“好!果然是我皇族凤氏血脉,没有给咱们老祖宗丢脸!既然如此,朕封你为出征主帅,统领二十万大军征北,再赐你几员身经百战的老将,协你载誉而归!”

满堂朝贺,赞不绝口。

凤鹣上前道:“母皇陛下,儿臣也愿意请兵随行,与皇妹一起,共败扶国!”

“鹣儿曾经有过战功,若是你随行,你们姐妹同行相互也有个照料。好,如此朕便封你为征北副帅,协助珏儿同立赫赫战功!”女帝点头笑道。

“谢母皇!”凤珏和凤鹣异口同声。

虽然身为皇女,但毕竟是两位年轻的将军。她们身着黑金盔甲,高坐战马,俊美如斯。

凤鹣心中清楚,此战,她只不过是凤珏的配角,女帝陛下早就有意将太子之位赐予凤珏,这是满朝皆知却讳莫如深的一件事。她瞥眼看向一旁单纯又威风的凤珏,嘴角划出一个残忍的幅度。

此行,她经历了多番挣扎,各方面布属和计划都已经完善,只为了等待一个时机。

女帝微笑得看着凤珏身居将首,居高临下的威武姿态,心中无比欣慰,她的好女儿,终于要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即将代她接替这大周的万里江山了。

凤珏的眸光始终停留在百官中萧璟那清瘦的身影之上,她尽量的朝着那个方向微笑,她要告诉他,她就要出征了,她即将出征沙场,大破扶国,凯旋归来后迎娶他入府。

萧璟的眉头一直紧皱,他敛衽垂目,将眉眼淹没在鬓发的剪影里,掩盖了眸光中的那一丝蓦然而生的忧色。

三年的朝夕相处,她如今已经是一个即将出征的将王,他立在送行的百官群中,心中一片凄凉。他看见她朝他的方向自信的招了招手,似乎在预示着他即将是她的人。

可是,她竟然不知道,此番征战,是祸,不是福。

……

一连三月,边关烽火连天。

战火似乎提早了这北境的冬天的到来,还未入冬,就已经大雪漫漫。

两军交战,实力不相上下。虽然大周已经逼入扶国内镜百里,但是随着愈来愈寒冷的天气,久居中原的士兵病倒了不少。

这不是一个吉兆,日子一长,大周必定吃亏。

凤珏面对着军机图,不停的在上头标记,插旗,画圈,调度。她清楚,这一战,一定要速战速决,否则,恐怕要将这二十万大军全部覆灭在这万里雪原之上了。

“皇妹!”

凤鹣的脚步声从营帐之外传来,随着帐帘被撩开,凤珏看到凤鹣的肩头满是飘洒的雪霰子。

“皇姐,扶国大军动向如何?”凤珏急问。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不仅是我军吃不消,扶国军队似乎也不想拖延。经探马来报,他们已经集结兵力在连默河岸,似乎要全力进攻。”凤鹣眉目中藏着忧色,凛然道。

凤珏叹了口气,环顾身边面面相觑的老将们,敲了敲桌案,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也陪他们大战一场,诸位将军,你们认为如何?”

“我认为此举志在必行。”凤鹣道。

“臣等赞同!”老将们异口同声。

“只不过,扶国一向狡诈,如果他们趁我们营中空虚,前来偷袭,恐怕不妙。”此时,刘牧上前禀告。

“唉,对啊!我军务必留守一部分兵力在营中。”年轻的司戈白蠡也赞同。

“诸位说得对,那咱们就整兵十二万正面交锋扶国大部队,三万大军左右护翼随时听候差遣,留守三万大军护营!”凤珏决议道。

“主帅英明!”众人异口同声。

只是凤鹣的眸光在所有人领命的时候,泛出一丝不明的杀意,随着嘴角的幅度消失在烛火哔啵的夜色中。

……

还在御前阅览奏章的萧璟蓦然心神一颤,一滴浓墨瞬间滴落在折子上,晕了开来。

“萧卿,怎么了?”扶额假寐的女帝在御塌上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萧璟连忙起身,朝着女帝深深一揖道:“微臣罪该万死,方才失了神,污了折子,请陛下降罪。”

“今年的冬日来的特别早啊。”身旁的侍女替女帝将身上的褥子再紧了紧。

“连萧卿都有心神不宁的时候,朕倒是好奇了。”女帝睁开眼,目光灼灼的看着萧璟,似乎要将箭羽一般的眼神逼入他的胸膛里。

“近昏的时候,八百里加急军报说,两军交战已经临近决战前夕,陛下,微臣为此心神不安。”萧璟将心中实话交托。

“说说,你为何心神不安?”女帝结果侍女端过来的热茶,浅浅缀了一口。

三更时分的御书房,秉笔女官们也早都退散,只剩下女帝和萧璟两人,似乎,这情景早就经过了一番安排。

“陛下今日既然诚心与微臣交谈,臣自知不不言言无不尽。”

“好,爽快,不枉珏儿会对你如此情深。”女帝挥手,招呼身边的侍女退下。

萧璟面色如常的立在一旁,烛火将他的侧脸削的坚毅明朗。

“说,你是什么人,混入我大周,是为何意?”女帝这番话,似乎从寒渊地域而来,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原来您已经知道了。”萧璟嘴角划出一丝讪然的幅度,接着又道:“那您与微臣单独相处,不怕微臣加害于您么?”

女帝恻然一笑:“呵呵,在我燕京皇城之中,朕若连这点自信也没有,那朕就枉活了大半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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