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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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佛光乍现老君后圆寂

凤珏记不起听到无尘大师圆寂的消息,她究竟昏迷了多久。

她只知道,她昏迷前,看到了于璟熙眉头紧皱的脸,好像那万古不化的冰霜,深忧的喊着她的小名:珏儿……

君父不是被刺杀的,他是自愿的,他在禅房里头打坐,次日晨钟响了许久,也不见他出来,慧净进去一看,原来他已经坐化了。

凤珏一路跑到寺院的大殿里头,素白的皓布挂了一片,君父的漆黑的灵柩就摆在中央,白烛倏尔一动。君父身穿灰色的僧衣,双手平放着,其中一只手还握着佛珠,安详的如同熟睡一般。

满殿的黑压压的人,除了静默在一侧暗暗诵经的僧人们,女帝也已经赶到,带着的一众大臣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低头哭丧着的,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于璟熙站在或跪或站的人群中,面如纸白,看着那抹单薄的影子匆匆跑过来,颓然的跪倒在灵柩面前,胸口瞬间痛的如同刀绞。

女帝在目光扫过于璟熙的时候,略略多停留了一刻,这个一国丞相,竟然托病不上朝却出现在这灵福寺里头。

可是凤珏却没有看到在场的究竟站了些什么人,也没有注意到大家的神色变化,她只知道君父一个人睡在那里,遍体通凉,已经没有了气息。

她开始先小声的呜咽,接着变成抽泣,然后便颤抖着撕心裂肺的哭喊。

“君父,你是个骗子,还说你最疼爱我,你怎么舍得撇下珏儿就走了……你和母皇一样,都是骗子,母皇也是在珏儿重伤昏迷的时候就这么走了,你忍心让珏儿孤苦的活在世上,你忍心让珏儿失去了母皇之后又要再度失去你,君父,你对不起珏儿啊!”

凤珏狠狠地抓挠着棺木,划出血痕都不知。

“这些年来,珏儿一直等着君父回心转意,跟着珏儿回家,让珏儿好好孝顺你,珏儿一直以为会有那么一天啊,珏儿苦苦的等啊等啊,如今却等到了你的死讯……君父,你是个骗子你知道么?”

凤珏哭喊的声音在大殿回荡,刚刚还哭声吟哦的大殿,此时只剩下了凤珏的嘶喊和哀鸣。

凤珏开始看不见周边的一切,眼泪在眼眶里头满了又出,出了又满,似乎那从地底下涌出的清泉,源源不断。因为极度的悲伤,所以她浑身都剧烈颤抖着,字句悲恸。

女帝走上前,蹲下身子轻轻拂在了她的肩上。

“皇妹,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凤鹣对凤珏说。

凤珏颓然的抬起脸,抹干眼中的泪,她看见凤鹣痛苦的表情在泪光中涣散,那神情痛苦中夹带着忧愁,眼眶也是隐隐发红。

“皇姐,是不是珏儿总是不听话,所以母皇和君父才会先后的离开我,是不是?”凤珏压抑住心中的万千痛楚,带着哭腔的问凤鹣。

“不是,母皇和君父从小便是最疼爱你,你是知道的。”凤鹣的眼睛里的泪终于滑下,落入来不及更换的帝王朝服里。可是她的声音确实极度的冷静,好像在说着别的什么事,似乎这里躺着的人,并不是她的生父。

凤珏听不出这些细微的变化,她只是沉浸在君父已经离去的悲伤中。

她忽然想起君父这些天发生的变化,那一天的晚霞之中,对她冷漠了多年的君父忽然恢复了当年的慈爱,和他聊聊闲话家常,倾听凤珏的心事,叮嘱她以后如何为人处世。

原来他不是回心转意要跟她下山,而是选择要羽化而去。原来他说那么多,只是要彻彻底底留着凤珏一个人在世间孤苦伶仃了。

“君父啊,珏儿若是知道那时候你已经决定赴死,你跟我说的话,珏儿一定什么都听不进去,一定什么都不听……”凤珏俯首呢喃,头痛欲裂。

此话一出,身边的凤鹣和几步之外的于璟熙却是同时身子一震。而身边的凤鹣,惊异之后却是不动声色,墨绿色的眸子中划过一丝幽暗的光芒。

于璟熙此时的手心因为紧张微微的沁出了汗,不禁暗暗捏紧。

“死者已矣,皇妹,身体为重啊。”说话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前的连箫。

凤珏没有答话,只是死死抱住了那灵柩,泪眼如梭。

此时凤鹣起身,朝着身后跪了一地的大臣说:“朕要为老君后守孝,自今日起,罢朝七天。”

声音朗朗,不怒自威。

大臣愣过片刻,便异口同声:“陛下,不可啊,不可啊,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陛下,老君后驾崩,举国同恸!陛下一片孝心感念天下,乃大周福祉,只不过国事为重,天下苍生都需要陛下福泽啊,陛下若是罢朝,实乃不当之举啊!”

“都说家国天下,若是家都没有顾好,朕怎么能管好天下?”凤鹣继续说。

“臣觉得陛下此举万万不可,事有轻重,国事为先。陛下,当初先帝还在世的时候,便早有规定,天下事为重,不得罢朝超过一日,即便是先帝驾崩,不可坏了规矩啊!”

“是啊,是啊,陛下三思……”

这时那些不怕死的柬官此时讪君卖直倒是很快,扑啦啦的跪了一地。

“既然如此,那就罢朝一日,各位爱卿,都退下吧!”

“臣等愿陪同陛下,给老君后守孝!”

说完便又一跪三叩首。

凤珏第一次觉得这些话是多么的讽刺,多么的刺耳。这些人,个个带着虚伪的面具,哭着都没有眼泪,一个个都是来唱大戏的。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人早就不是当年追随母皇的那批人,都是当年皇姐的亲信部下。

凤鹣在她君父的灵堂前,都还白上了帝王排场,什么时候都没忘记她是皇帝。

这便是虚伪么?君父,这大殿之上,究竟有几个人的泪,是真正因为你的离去背上痛苦而流的?凤珏忽然心中怆然。

一旁的凤鹣跪在凤珏的身旁,开始诵经念佛。

于璟熙跪在一群大臣中,目光直视看着那一抹单薄的声音,面如纸白,久久没有发出一个音。

……

诵经的僧人们已经离去,不觉中,已经是夜深。

灵堂里头虽然跪了一片人,白天里又是哭又是喊的,此时大都却已经疲惫不堪,昏昏欲睡,还有个别很顽强的还在小声的哭着。

凤珏眼眶里已经没有泪了,却面如死灰,浑身都跟抽干了一样的没有力气。一旁的凤鹣也跪到现在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箫也跟着跪在凤鹣的身边,垂首不言不语。

泪干之后,身下的是空洞,还有悲凉,千言万语都烂在了心口,化作苦水流遍周身。她闭了闭还红肿着的眼,终于打破这番沉静。

“皇姐,我想替君父守陵三年。”凤珏声音沙哑,开口说话才知道喉咙疼的如刀割。

“君父生前便有遗愿,他的佛骨不葬在皇家陵园,而是挥洒在山河湖海,他要看遍大周山河。所以,即便是你想守陵也无陵可守。”凤鹣答,语气淡淡的。

“那我就替他守孝三年。”凤珏倔强的说。

“你已经二十一了,守孝三年意思是你要等到二十五才能婚娶,你真的可以?”凤鹣问。

“我可以。”凤珏点点头。

“那于相……”凤鹣犹豫着问。

“无妨了,这算是天命,就当姻缘未到吧。何况,我还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我不想强人所难。”凤珏叹了口气,脑海中蓦然想起于璟熙紧皱的眉头,满目尽是疼惜。

“唉,本来,我还想再问问你的意见,然后替你去于相那里说说媒,把婚赐了,现在君父却……既然如此,也依你罢。”

凤珏听的有些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君父就躺在她们身边,可是已经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她现在不想再说这个,于是干脆转了话锋。

“皇姐,你说君后为什么会离开人世,他明明已经遁入空门,究竟有什么事会使得他在这人世一刻都呆不下去?”

“也许,早在母皇故去的时候,他便已经心如死灰了罢,君父与母皇一往情深,可是天下皆知的。”凤鹣呢喃。

“你们都说,君父从小最疼爱我,却还是这么去了,他明明知道我会难过。我总觉得他有苦衷。”凤珏试探着说,她总觉得凤鹣或许知道些什么。自从伤愈之后,仔细想想这些年来,她和凤鹣的沟通实在是少的很了。

“哦,对了,你开始说,君父驾崩前几日,跟你说了些什么,他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凤鹣忽然问,眼中隐隐压抑着些什么。

“呃,我并无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既然是君父临终前的话,恐怕也会提及到一些什么遗言,需要我们代他去完成的。”凤鹣想了想添了一句。

凤珏听完,机括运作般地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凤鹣一眼,蓦然直入她那墨绿色的眸子。

这一眼很久,久到她自己都怀疑她做这一动作的意义所在。

可是这一眼,却使得凤鹣睿智精湛冰冷的神色退却,那种锋芒在瞬间黯淡,逃避,甚至是仓惶。

最终,凤珏在凤鹣的表情中看到了迷茫,疑惑,和恐惧。

凤珏沉默片刻,依旧不离开凤鹣的神色,她知道,或许有什么事情,真是是她从未碰触过的,是她未曾涉及的未知。

凤珏蓦然没头没脑的来了句:“君父说,他不能害了我。皇姐,你知道为什么君父怕他会害了我么?”

凤鹣机械般的摇摇头,额角早已经布了层细密的汗。

凤珏瞬间也觉得话题无法继续,说:“没有,君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他只是叮嘱我以后要勤快些,多看些书,不能总是贪玩。”

凤鹣如释重负,脸上却勉强扯出一个笑来,不再和凤珏对视,看着前方:“对,父君说的对。你可要照做,否则枉费君父的一番苦心了……”

正当凤珏觉得有什么东西让她觉得异常的不舒服,究竟是一种感觉,还是凤鹣的某个闪避神情,她准备说些什么,此时的一旁默不作声的连箫忽然开口了。

“陛下,已经两更天了,让臣夫来守着吧,陛下已经跪了一天,臣夫担忧陛下凤体会吃不消。”

凤珏才觉得此时夜深,往后一看,一众大臣也倒地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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