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6)

上一章 【文学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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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和佛道两家的争斗中,因为占据大义而心理松懈。要继续发展的时候, 不知不觉中直接朝着儒释道三家融合的方向走, 更是任由下面的人把各种理论曲解而无视。

虽然被打压, 但还是一直坚持“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诚斯立焉”的周敦颐老师,却是真的觉得人们都照着一套道德标准去规范行动, 诚心一立,人极自立。

“回陛下, 微臣明白陛下的意思。微臣认为, 太极于“一动一静”中掌握着“化生万物”的枢几,二气、五行、四时等自然秩序在它的推动下妙合而凝、变化无穷。与这种“妙合”相应的等级秩序,也应是阴阳理而后和。”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 万物各得其理然后和。万一各正,小大有定。因为人是万物中得天地秀而最灵,所以也总是有强烈的感情和**。民之盛也,欲动情胜,利害相攻,不止,则贼灭无论焉。”

除了蔡襄、苏轼、王安石等人,其他的人都是不由地心动。官家放下手里的茶碗,瞅着他的这位老师笑了笑。

在自然界,万物与太极各有其应处的地位;在社会上,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也有其不移的等级,人人“安分守己”。所以但凡是听到这番理论的既得利益者,都对其念念不忘,奉若神明;所以不管他怎么打压佛道两家,他们的身边还是有很多人跟随。

“所以,周爱卿的主张,是用道学结合人们的实际生活,治国、治人?”官家懒洋洋的语气再次响起,硬是挤出来时间来参加官家讲学的欧阳修、富弼等大臣俱是眉头一跳。

既然这些新冒头的理学家研究的是道学,不去道馆念经,考科举混在官场做何?尤其是周大人还做了官家的老师。

官家把理学家挂在儒门头上的面片明晃晃的揭开,无法再“自欺欺人”的儒家之人的脸上都露出警惕之色,周大人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

就见一位年轻的翰林院大人猛地站了出来,满脸怒色的说道:“回陛下,关于周大人的道学理论,微臣曾经听二程非常自豪的说过一句话。”

“自从当了周先生的弟子,每日钻研大道,科场名利之心再也没有了。不过科场还是要下的,不然怎样去教化大臣和皇帝呢?”

······

另一位年轻的翰林院大人跟着站出来,因为气怒而满脸通红,“回陛下,二程目前在河南办学,微臣曾经亲眼看过。他们以所谓的严恭俨恪为要,宣扬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是通往达天知命的成圣基础,学子们痴迷若狂,一刻也离不开两位程老师。”

“微臣本以为这是小事,可是刚刚听了二程的那句话,微臣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二程何德何能可以教授其他人‘成圣’?”

殿里的年轻人纷纷对周大人的理论群起而攻之,安静倾听的官家看了一眼一直保持沉默的张载,继续他的吃喝。

官家对这几位年轻人的热血纯真非常的欣赏,他是想让张载站出来发表他的主张,因为他对张载的朴素主义以及他的天体运行研究一直非常推崇,奈何张载大人他误会了官家的意思。

他感受到官家对他的“小不满”,心里苦笑连连。

嘉佑二年他登进士在相国寺设虎皮椅讲《易》,遇到了程颢、程颐兄弟来踢场子,虽然他是二程的表叔,也是坚持虚心待人。静心听取二程对《易经》的见解后,他对众人说“易学之道,吾不如二程”,是真心实意的单纯以学论学,自认不如。

谁知道因此让二程名声大震。后来他虽然明白了二程理论的扭曲性,却是对他们因为官家的打压生计困难于心不忍,一直对他们的教学一事多有帮助。

他实在没有想到,二程会在教学中采用这般“信徒”一样的极端方法。

这天的经筵讲学,官家最后只提出来两点。其一,事是事,道是道,二者必须严格的区分开来。

天地运行、万物生灭自有其法则,这个和佛道两家无关;大宋的治国、治民,大宋人的理家、处世,火器、水磨等物事的研究等等,也是与佛道两家无关。他要在墨家之外,新建立一门朴素自然学,只研究这些实际的道道···。

其二,大宋的所有的女娃娃都和男娃娃一样的进学,学习各种知识,学好了出门做事。男女只是性别差异、事务有分,没有尊卑之别、上下之分,甚至是里外之分···。

所有的人都对官家的话非常震惊,然后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这股子求仙问道的畸形风气彻底打压的官家,是不会理会这些“震惊”的。

太上皇得知后,目瞪口呆。儿子这不光是要把佛道两家一气儿打趴下,没有翻身之日;还要让天下男子都和他一样尊重女子,只娶一个老婆。

不过,广备处最近研究出来的新物事,确实是应该把其中的道理都整理出来,传授下去。

拿亲儿子的行事无可奈何的太上皇,看着自己面前的汇总--霹雳弹之所以会炸开,是因为里面的配方不一样。广备处已经在研究怎么调整其中的配方配比,让它炸开的范围更大,这个和佛道的所谓阴阳调和,五行运行等等学说无关。

好像是应该区别开来?

亲爹看着儿子满脸的纠结,官家叉了一份点心入口,慢慢的咽下去后,笑眯眯的解释。

“如果孩儿现在不把这些虚头八脑的佛道两家打下去,过了几十年他们卷土重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样的闹腾。”

“如果到了那一天,这些人上台后天天宣扬那些‘是是非非’的东西,华夏的火器等研究停滞不前甚至被打压,那将是华夏万民之灾也。”

初夏的午后,万物勃发,和风暖暖,太阳不烫不灼的照耀在人的身上。暖阳下,暖风中的太上皇因为儿子的话,徒然心生一股寒意,从头到脚的冷--他不敢相信这片土地上会有那么一天。

察觉到亲爹情绪变化的官家赶紧给他顺顺背,送一口内力进去缓缓。就听太上皇口气弱弱的近乎自言自语的说道:“人都说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秦汉以来那么多的朝代,分分合合,打打闹闹的,我也不指望赵家真的能千秋万代的做皇家。”

“可是后人如何会那般愚昧顽固?”

他现在可是非常的清楚,大宋周边,海外的敌人之多。他们一面心慕大宋的文化和技艺,一面都对着富裕和平的大宋虎视眈眈。若是大宋的火器停止不前,军力低微,那就是小儿抱金砖于世,等着被打。

官家懒懒的笑,他始终记得他在巩县走魂的时候看到的情景,也始终记得人类“私心”里面的复杂不可言说。

“万事皆有可能。”官家对此非常肯定,不敢抱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孩儿认为,我们只有把自然学一举扶持起来,让他们发挥出应有的功用,后世之人才会明白自然学的重要性。哪怕真的有那么一天,至少,灾祸能小一些。”

亲爹烦闷的揪着胡子,暂时把这个事儿放下,问他另外一个事儿,“后人的事且不提,我们只能尽力。女子进学的事儿怎么说?”

官家还是笑,“爹爹,你有没有发觉,这一千年来,华夏的男子一直在潜移默化的,从思想上统领着女子,理学家所宣扬的‘夫夫、妇妇’地位差别,不过是把男子的心声说出来而已。”

“文人们写诗作赋,夸花蕊夫人的小脚多么美,然后女子就不自觉的去缠足,互相比着谁的脚直,谁的脚小巧。她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们为何要因为男子的夸奖去做这些。明明她们可以去进学,可以做事,可以养家糊口,不比男子差什么。”

太上皇嘴角抽搐。儿子你知不知道,你也是一个男子?

官家回望,小疑惑。他说的不对?

“对。皇儿说的对。”放弃挣扎的太上皇深呼吸一口,缓解内心的复杂,“很早以前,人类刚刚兴起的时候,是母系社会。你看我们天天说的氏族中的‘氏’就是母系家族的称呼,姓才是后来父系家族的称呼。”

“那个时候的男子被放在女子的“氏族”中,被女子打压。而现在女子被放在男子的“姓族”中,自然是被男子打压。男子和女子的天性都是一样的。国无二主,家里也只能有一个‘主’。”

官家不明白,“不可以平等相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故事,二程去逛妓院,各位美女围上来,其中一个说有辱斯文,其中一个说人在妓院,心在衙门,不可看皮相。后来清朝的一位大儒曾有一问,是不是二程在妓院的床上的时候,也是“不可看皮相”?

二程说的那句话按照蠢作者查到的资料,应该是真的哈。个人感觉,周敦颐是宋明道学的开创者。儒家的理学其实是道学。这就是“假道学”的由来,没人说假儒学嘿嘿。

在当时儒、佛、道合流的形势下,老周从对于《老子》的“无极”、《易传》的“太极”、《中庸》的“诚”以及五行阴阳学说等思想资料进行熔铸改造,并为宋以后的道学家提供“无极”、“太极”等宇宙本体论的范畴和模式来说,确有“发端之功”。

后面二程的“扩大”,因为二程后来做了大官,做了帝师。朱熹的“集大成”,因为理学成了国教。所以就一定意义说,他们都不过是在周敦颐原有的思想基础上使道学理论更加完善化、系统化而已。

三字诀也是他提出的。一曰“定”,就是“定之以中正仁义”,建立符合封建统治的政治原则和道德标准,“俾人自易其恶,自至其中” 这就是所谓“存天理”。

一曰“主”,就是“主静”,因为“欲动情胜”是不可收拾的,只有“主静”、“慎动”,才能深入考察“动而未形有无之间”的“几”(苗头)。这就是所谓“灭人欲”。

一曰“立”,就是“立诚”,因为“诚”既是“万物资始”的宇宙本体,也是所谓“纯粹至善”的先天本性。只要掌握了“诚”,就掌握了“五常之本,百行之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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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

“不能。”

亲爹回答的斩钉截铁, 官家眼神儿求救。

太上皇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一声,轻轻开口, “我们先把刚刚建立自然学的事儿继续讨论。”

官家乖乖的点头,做出认真倾听的架势, 乖巧的模样看的亲爹忍不住想乐呵。

儿子虽然聪明刚毅, 知晓大势人性, 但是他心里没有权势地位,他在处理这些繁琐的政事包括男女之事,或者是这些牵扯到国、家内部势力争端的事儿的时候,想法直白, 手法直白,偏偏还手段强硬。

今儿若是不说明白了, 万一文人们甚至是大宋的男子们都和他大闹起来, 他估计又是和去年强势改革儒家一样, 运用他的智慧不达目的不罢休,即使最后再来一场大开杀戒,大刀阔斧的直接把大宋重新洗牌一遍。

“前朝时期,之所以儒家式微, 一直是在夹缝中生存,一开始是因为李唐崇尚道家, 后来是因为武则天崇尚佛家。再后来就是灭佛, 道家兴起。这里面,不管是儒家,还是道家, 佛家的兴衰,都有一个原因,当权者的追捧。”

“只要你崇拜自然学,百姓和文人自然跟随着你。就好像你和儿媳妇感情好,坚持不纳妃,宗室和大臣们在纳妾的时候,或者宠爱妾室的时候,就会考虑到他们在你眼里的印象,进而考虑到他们的做法对个人前途的影响。”

官家小震惊,还有这个说法?

太上皇微笑,“当然有。儒家也好,佛道也罢,都是当权者借着治理国家的一个团体,现在儒释道三家之所以在民间有影响,不过是历代当权者的纵容和下面的人跟风随上。”

太上皇细细的分析给他听,何为“民可以治之不可以知之。”宗教也好,兵事也好,士农工商也好,都只是当权者手里的棋子儿而已。那些成精了的大臣,谁不知道自然学和墨家的好?可是没人主动提出来,都想打压,他也想打压。

人性而已。

儿子也知道人性,他比谁看的都透,但是就因为他看的太透了,反而无法和一般的世俗势力融合,无法和当前大宋人的想法融合。所以至今为止,他的身边只有追随者和亲人,没有一个真正可以沟通的知己好友。

“官家的想法,高出吾等太多,真正的出凡入圣。”这是范仲淹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和他说的话。太上皇之前还认为儿子经过亲征这一回“成熟”很多,此刻却觉得范仲淹说的很对。成长是成长了,可是差距太大,这点成长压根儿没有作用。

居然理所当然的要想让男女平等发展?理直气壮要让自然学和儒释道三家一样成为当权学术之一?

“墨家和自然学,不一样。”太上皇一锤定音,让老百姓知道墨家的好处,已经是当权势力集团的极限了,他们不会让老百姓知道自然学。不光是他们,下一辈的当权者也一样,类似儿子这样的皇帝,几千年不出一个。

安静用心的听完亲爹的教导,官家摸着下巴沉吟不语。亲爹说的“大道理”他在经筵上虽然没有及时的考虑到,不过在他看到大臣们包括欧阳修和苏轼等人的表情后,自然也有意识到其中会有的阻力和波折。

可他还是不想放弃。

眼见儿子被说动,小眼神儿可怜巴巴的,太上皇狠狠心继续下重锤,“就算你让老百姓知道了自然学,把自然学努力的扶持起来,你觉得他们有多少人愿意站出来?就算他们站出来了,等他们成为当权者后,他们会不会变得和现在的朝臣们一样?”

官家蓦地睁大眼睛。

来燕京的路上,爹爹在劝说他把儒家留在“群龙之首”的位置的时候,曾经和他说过--很大一部分人,就算你把所有的知识都教给他,他也不懂如何争取自己的利益;还有一大部分人,他们知道,但是他们不会主动站出来去争取。

现在爹爹直接说“人类都是位置决定行事”,让他想起来以前长辈们的教导,所谓的公平和正义,不过都是弱者反抗强者的口号而已。等到弱者变成了制造秩序的强者,就会自动的去为了他们的利益维护所谓的秩序和等级。

而人类的发展,总是在这种不断的强弱对抗,不断的势力变化中进步。想要跨过这些应有的顺序,就会产生其他的矛盾,比如现在朝臣们和他之间的矛盾,比如等到墨家、法家、、、之人真正的发展起来后,和当权者包括赵家皇室之间的矛盾。

这好像又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公平?

官家感到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就算他有翻天覆地的本事,就算他现在就放手皇家的权势地位,他也不能把人类进程中应有的过程消去。

人类之所以这般的缺点多多却又能坚韧不息的一直缓慢进步,估计就是靠着这些无休止的内部争斗吧。

而他自己,就算他想办法永远的留在这个时空,他也无法永远的保护大宋人,永远代替他们去思考,永远给他们安排好未来。

官家一瞬间情绪低落下来,陷入小小的自我怀疑中。

他所做的一切,意义何在?

太上皇看着儿子无精打采的小模样,好像因为太阳的热度卷起的叶子,又开始心疼起来,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尚且稚嫩的小肩膀,安慰安慰他。

“你看现在大宋已经有了墨家学院,商贸、农业也在大发展,新学院的幼学同时在教授各种新知识。等这些小孩子、年轻人成长起来,不用你动口,自然会有人站出来争取他们所属集团的利益。”

官家抬眼看向亲爹,眼神儿无辜又委屈。

抬手提起茶壶给他们倒了两碗温温的沉香茶,官家语气平静的说道:“孩儿明白,若是真有民智开启的那一天,他们第一个针对的,很可能就是皇家。”

太上皇捧着茶碗喝了一口,语气风轻云淡,“等到那一天,至少一千年后,还不定是哪个皇家在位。”

官家因为亲爹想得如此开,开心的笑,一时间忘记了他的小烦恼。

“爹爹放心就是。孩儿明白,不会急躁行事。建立自然学之事,孩儿稍作引导,徐徐图之就好。”

“皇儿这个想法好。”一辈子追求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太上皇,满脸欢喜的把他以前为政的那套“凡事只求七分好”的经验搬出来,“我们只要尽了心,给后人留下一点儿念想或者启发就好。至于后人要怎么做,自有后人去忙乎。”

当年若不是顾忌儿子当政后会有的艰难,以及儿子给他勇气面对利益受到损害,强烈反对变法的保守派们,他根本不会把庆历新政实施下去,把范仲淹他们留下来。按照他一贯的行事风格,能给后人留个改革的经验就行。

官家忍不住又是笑,爹爹的这套为君理论,真的是作为一个盛世帝王能做到的最好了。

天下就那么多的财富和知识,天下人都是大宋子民,他偏了这一方,就偏不到另外一方。还是那句话,士绅阶层也是华夏人,也是他的子民。也所以说,他一开始的做法是对的,首先要把大宋的整体财富和知识扩大,翻倍,这样,每一个大宋人都会有一定的进步。

等大宋人在整体上进步到一定的水平了,自然就会产生相应的制度、思想,势力分配模式等等。

“爹爹,孩儿有个小想法。你刚刚说朝臣们会因为孩儿对待家人的态度,考虑到他们对待妻子、侍妾的态度,那孩儿是不是可以让倾倾和大姐她们在小报上多写一些皇家之事?”

官家因为想到这个好主意大眼睛闪闪发亮,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好像一枚夏日午后的小太阳不懈的发光发热;太上皇情不自禁的嘴角抽搐。

“你要男女平等共处,爹爹理解你是要大宋的家庭里,夫妻、儿女地位平等的相处。可是一个会有争端的家庭里面,他会有妾室,有庶出子女,如何平等?其他的男子,在有能力和财力后,不纳妾室的寥寥无几。”

官家小眉头微皱,这好像确实是一个问题。就算他强行规定一夫一妻不纳妾也没用。人类的动物本能让女子喜欢围绕着强势的男子,而人类这一千年来对于女子的各种“教导”,更是让她们已经在骨血里面,对男子产生了顺从和依赖。

更何况,夫妻关系不光属于复杂的社会关系,还有各种复杂的人性在里面。他虽然不懂,却也知道,很多人类都有“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等等无法根除的坏毛病。

“孩儿之前因为听大姐说,她当时之所以会给李玮买那个妾室,是因为那个女子的亲爹要卖女儿,她不想那个女子落到主母严苛的人家才出手买下来。所以孩儿想着,父母对于子女的买卖权,丈夫对于妻子的买卖权,实在是不公平的很。”

第 106 章

太上皇对于儿子的说法沉默, 在所有人看来天经地义的事儿,在儿子看来是非常的不正确。

难道是因为儿子长这么大,一直被他们护着没看到多少真正的人情世故,也没经历什么挫折困难, 所以看法和做法才和他们截然不同?

亲爹想不明白。

官家睁着大眼睛,圆圆的眼睛看起来特别精神, 长长的眼睫毛自然的抖动, 好像两只小黑刷子。太上皇手里摸着胡子, 心里无奈纠结,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天真烂漫。

可是自然学之事儿子妥协了, 这个买卖女子之事, 总不能再继续反驳儿子。

太上皇还不知道怎么说,官家捧着黑瓷大碗, 喝了一口沉香茶, 慢吞吞的说道:“孩儿知道华夏自古以来就是以孝治国、治人。父母子女的关系完全是从属于宗法家族制,而家族为了繁衍和兴旺,规定以孝道为本, 把不孝列为十恶之一。”

“祖父母、父母尚在而子孙别籍异财、供养有阙, 都须按律科刑;父母对子女握有主婚、教令、惩戒等权。孩儿最近翻阅了其他国家的条文,都是类似的规定。父母生养、教导儿女确实是辛苦, 于家于国有功,可是这个买卖权,是否可以废掉?”

太上皇莫名的感到欣慰,儿子只是想要废掉父母对于子女的买卖权。

“虽然我们大宋已经很富裕了, 可是小娃娃出生后,还是需要父母付出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教养子女,更是要耗费大量的财物养育子女。父母对于子女的权利,是应当的。买卖子女,买卖妻子的事儿,一般都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会发生。”

“朝廷要给予父母一定的权利,老百姓才会争着去做‘父母’。”太上皇把“事实”摆出来给儿子听。

大宋要繁华,人类要延续,家族繁荣,必须要多多的生育,可是女子十月怀胎那么辛苦,生下来后养育到成人更是辛苦。如果朝廷把女子的地位提高了,谁还去愿意呆在家里生个五六个小娃娃?如果把父母对子女的权利削弱了,哪对父母还愿意去生养那么多孩子?

官家目瞪口呆--他从没想过,父母和子女的关系是这样的。

因为他的长辈们把族里的新生宝宝都照顾的很好,所以族里的父母们都只管生不负责养,而因为他们不养,所以才不对子女提出任何的要求。但是人类社会,孩子完全是靠父母辛辛苦苦的拉扯大的,父母当然要有应当的权利。

除非朝廷或者他自己,能够把大宋的父母们养育孩子的成本降低,帮助他们抚养孩子,否则谁都没有指手画脚的话语权。更关键的是,大宋目前处于人口缺乏的时候,是要鼓励父母们多多生育的时候。

“爹爹,孩儿什么也做不了。”官家的眼神儿纯净无垢,好像天上的蓝天白云,浩瀚广袤不落凡尘,“现在的大宋,孩儿什么也做不了,好像也不需要孩儿做什么。”

儿子飘忽的语气中还透着无事可做的“小迷茫”,太上皇···,深呼吸,深呼吸。

“黄河的水患治理,进展如何?”

“已经有了决议。上游修建水库闸坝,拦蓄洪水;中游多植树,禁砍伐,巩固水土,减少下游泥沙;下游修整水堤,治理泥沙,防止黄河断流···。孩儿还打算把沈立调到燕京负责都水监,调整燕京都水监和外地都水监的职务范围。”

“不错,沈立为人正派灵活,还实干,是个好人选。爹爹好像记得沈立之前有提议朝廷出一份茶商法?”

“王安石和苏轼带着人在研究--编订《商法》。”官家的口气和表情都乖巧的不得了。编订《商法》一事势在必行,但他有预感,亲爹一定不喜欢。

太上皇果然不喜欢。他之前就没同意。不过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同以往。大宋的农事、工事、商事在儿子的带领下蒸蒸日上,必须有个明确的条例出来。

“要谨慎。不能让商者乱国,没了秩序和道德。”

“孩儿明白。”官家在心里小小的松了口气,“大臣们也是这个意思。商者唯利是图,要扶持更要大力约束。”

亲爹瞅着儿子小心翼翼的模样,在心里乐呵,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皇儿直接下派下去的都水监外监,要记得管束好。不能让他们自恃身份,和当地官员闹不和,或者抱团和燕京的都水监闹矛盾。”

官家眨巴一下眼睛,明白过来亲爹的意思,把这个事儿记下,“谢爹爹提醒。”

“嗯。”太上皇非常欣慰,和他说起来另外一件事儿,“范仲淹退下后,富弼上来。富弼为人正直,力主改革。和其他几位大臣都是配合默契,这很好。”

“包拯的意思,他的年龄也都大了,需要考虑有谁来接替他的位子。其他的几位大臣,比如庞籍,也透露出致仕的意思,皇儿有什么打算?”

“孩儿打算启用刘沆、梁适、赵抃、余靖、曾公亮等人。”官家语速缓慢,把他已定的打算娓娓道来,“刘沆虽然年龄大了,但是身体挺好。孩儿打算过几年再让他致仕。曾公亮和梁适精通火器、铁器,这一块孩儿正好要大发展。”

“余靖的上书中对于大宋的外交观点挺好,立场坚定,手腕灵活。赵抃比他们年轻几岁,正好顺接。”

太上皇惊讶,“皇儿的想法很好。爹爹还以为皇儿要把王安石直接提上来。”

官家因为亲爹的“惊讶”笑了出来,小得意。

“王安石的个性激烈,孩儿一直记得要引导好他。朝廷上因为吕夷简等保守派乱政攻歼范仲淹等改革派引发的党派斗争,不应再出现。所以孩儿打算等王安石和苏轼他们磨合好了以后再一起提上来。”

太上皇忍不住笑出来,“王安石虽然性格强势,但是他对于苏轼这些人的才华能力还是非常认可的。只要他们能相处融洽,彼此不闹腾起来,就是大宋和朝廷的福气。”

父子俩又讨论了一番禁军和边军将领的安排。太上皇的意思就是,儿子你看,你要做的事儿虽然都已经做好,可是你把他们安排好以后,还是要管的,不能直接放手。你不管,就和父母溺爱孩子一样,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所以你需要做的事务每天都很多,防止他们哪一个走了歪路,防止哪件事情脱离掌控,就和你对理学的发展防微杜渐一样;新上来的官员不懂你的意思你要讲明白,要用心培养;他们成长缓慢或者犯了小错,你要耐心的,及时的教导。

官家被亲爹细数的这些“日常”事儿弄得小焉巴。一直到晚饭时分,一家四口一起用饭,他还是没精打采的。

圣人看着他的眼神儿关切;太上皇后微微惊讶,用目光询问太上皇,儿子是不是被打击了?

太上皇用目光回答,是。

太上皇后对着儿子同情的笑。

自从过了年,儿子为了躲避亲政的责任,行事确实是有点着急了。他明明知道很多道理,却是在不知不觉中任由自己的懒性子想把大宋一下子提到一千年后的模样。这如何可能?

官家因为亲娘的态度心情更加低落,只能在小媳妇这里找安慰。

“朝廷和儒家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佛家为了招收子弟,就宣扬一人剃度,九族升天。道家跟着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佛道两家的人数,过两年看看,如果没有降到预计的目标,还是要继续打压···。”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圣人一边琢磨着官家新买来的这幅董源《潇湘图》挂在哪里好,一边眉眼带笑安静的听着官家的自言自语;官家把所有能增加大宋人口和生产的方法在脑袋里转了一遍,自觉有了小目标。

转头看向正在对画焚香的小媳妇,官家笑眯眯的提建议,“倾倾的小报中可以稍稍提及一些教化男子,提高女子自身权利意识的事儿。”

圣人不解;官家悠哉哉的解释,“作为子女,不要愚孝;作为人父,不能肆意妄为;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更不能一味的愚昧和听从,要注意保护自己和子女。”

“父慈子孝、夫妻相处都是双方面的事儿,互相督促、相得益彰才是正理。若是父母或者男子有错儿,子女或者妻子该拒绝的拒绝,该劝说的劝说。”

官家觉得,既然他把自然学和男女平等的事儿提了出来,就应该努力一把。既然他答应了亲爹要手段缓和不激进,就应该做到。所以他难得的开动脑筋,细细的琢磨一番“徐徐图之”的方法。

借助小报的宣传,让女子和子女自己觉醒,就和给予农人、商人行事的空间,给予工匠和法家小吏参与政事的机会一样,都是非常有必要的。现在大宋是人口缺乏,可是这么一家五六个小娃娃的生下去,早晚有一天会人口膨胀负担不起。

可是圣人还是迷糊,“这两天我和大姐她们一起听了很多民间小故事。据说,有的人家,因为儿媳妇和女儿去作坊做事,做得好月银高,都开始和祖父母闹分家。还有的人家,因为男子种田没有媳妇在作坊做事赚的多,家里都是媳妇掌权。”

“好像,特别凶悍。”圣人微微低头,小小的声音里透着羞愧和不认同--这些女子因为赚的多就对自己的夫婿无礼,也是自己没有教导好的一个失职。

然而官家被这个消息炸得目瞪口呆。

这岂不就是苏轼老师口中,陈季常家里的“河东狮”?

作者有话要说: 沈立,北宋水利家。著《河防通议》,是论述河工技术最早的著作。

陈季常 就是张柏芝演的电影《河东狮吼》的男主。却有其事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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