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小心意（3）
这一天对白景云来说又是一场折磨，他在床上躺了一阵子却还是睡不着，于是爬起来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动着等陈行之电话。好几回听见电铃响，他都浑身一个激灵飞奔过去拿起听筒，却都是电器行里无关紧要的事，再有就是刘影、张狄鑫和龚觅，无外乎是告诉白景云他们正到处托人想办法。到了晚上陈行之总算来了电话，问问他好不好、说说宁绮媛在剧团没甚么事，可就是没提孟靖，白景云心里一沉，知道陈行之是碰了钉子，拿着电话的手便一下子没了力气。
“景云？景云？”好一阵没听见动静，陈行之叫，“你还在么？”
“嗯……”白景云勉强应一声。
“你别担心，”陈行之恨不得能从电话里伸出手来把白景云搂紧，“这事肯定不会太好办，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孟靖把你怎么的的。”
“嗯，多谢了。”
“谢甚么。明天我和刘影他们一起来看看你。”
白景云很不愿意给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就让他们别来，末了他说：“你们再试两天，实在不行我就去跟我爸把事情都说出来，我四叔在道上有些路子，总能摆得平的。”
陈行之沉默一会儿说：“嗯……我再试试。”
其实陈行之去找孟靖的时候相当顺利，孟靖的态度非常客气，然而客客气气的孟靖提出来的客客气气的要求却是陈行之怎么也没法办到的：孟靖要白景云把他亏掉的一百万还回来。
白景云他们赚的钱早就统统捐给政府买军火了，这时候让他们从那里去凑一百万！
看陈行之面露难色，孟靖仍是客客气气地说：“要是白大少拿不出来这一百万，我就只好把他绑来消消气。亏是亏，但我也只能认了。”
隔两天陈行之又去孟靖，这回连面也没见上，只有个下人给他捎话：“孟爷说了，该说的他都说过了，让您不用再费心。”碰了个软钉子的陈行之跟刘影一伙一碰面，大家也都是一筹莫展，看来这回孟靖是铁了心要出这口气，谁的面子也不给。
三天下来白景云急得满嘴都是泡，整个人憔悴了一圈，白仁甫叫西医来没看出甚么名堂，白太太不由分说地把电话打给潘叙仁，请他务必跑一趟。潘叙仁挂了电话马上收拾一下出门坐上自己的包车往白公馆去。进了白公馆，白太太马上迎上来：“潘大夫！实在是麻烦你了！”
“那里的话！”潘叙仁扶一扶眼镜，“我本来就是大夫嘛，白大少在那里？”
“在楼上，潘大夫这边走！”白太太亲自带着潘叙仁往白景云房里去，边走边说，“也不知怎的，前几天早上起来突然就病怏怏的，脸色也差没胃口，人也没精神，问他那里不舒服又说不上来，可好几天了都不见好！”
“现在春夏换季，是容易受风湿的时候，没关系，我去看看，调养几天就好的。”
“那再好不过了。”到了白景云门口，女佣轻轻敲门，里头应了一声没精打采的“请进”，白太太叹一口气，担忧地看看潘叙仁，后者宽慰她一句“不会有大碍的”，随她走进房去。
白景云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睡衣坐在书桌前胡乱翻书，看见母亲和潘叙仁赶紧站起来请他们到旁边的一组小沙发上坐下。潘叙仁打量一番，发现白景云的确是面呈菜色眼圈发黑。
女佣端茶上来，白景云对潘叙仁说声请，转头看着白太太：“没甚么事的，妈你非要劳顿潘大夫跑这一趟做甚么……”
“怎么没事！”白太太紧皱着眉头，“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夜里出去都要吓死人了！赶紧让潘大夫好好给你瞧瞧！”
潘叙仁给白景云望闻问切一番，略一思索写下一张方子交给白太太，又报了几样滋补的药膳，白太太都一一记下。临出门时潘叙仁一摸口袋发现钢笔落在白景云房间里了，白太太要叫人去给他拿，他说他自己去一趟就行，顺便再叮嘱白景云几句日常起居要注意的事情，白太太自然随他去了。
进了白景云房间，潘叙仁在沙发上找回钢笔，笑眯眯地走到他面前说：“白大少，其实你这个病我开的方子不管用。”
白景云诧异地看着他，只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过来：“锦鹏兄给你开了个方子兴许管用。”
接过信封白景云还想问他几句，可潘叙仁笑着说“白大少一看便知”，拱手做个揖就走了。关上门白景云迫不及待地拆开信，里头只有一行笔体遒劲的字：“请景云兄近日关注《前进日报》，程某曾受恩于兄，当登报感谢。”
把那张纸条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良久，白景云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犹豫一阵还是吩咐下人这几天买《前进日报》回来。
四日之后的早晨，他在报纸的第二版看到一则新闻：“通日汉奸被毙家中，凶手血书***卫国”，配的照片是墙上血淋淋的四个大字。白景云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发现墙边放着的柜子很眼熟。
没一会儿陈行之打来电话，白景云确认了那柜子就是孟靖家里的。
电话那头陈行之很激动地说着这真是意料之外、恶人自有恶报云云，白景云只觉得脊背发凉，又是后怕又是庆幸。不管怎么样，白景云也算是松了口气，不过有件事他一直很奇怪：程锦鹏怎么会知道孟靖找他麻烦的？想来想去他只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程锦鹏其人实在是神通广大。
事实上沈峻还真没有他想象中的“神通广大”，他知道这事也只是芝麻掉进针眼里——凑巧了。
原来孟靖找来绑白景云的正是李安盛混的帮派，一开始上头只是给了李安盛一张照片让他认准这个人，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真让李安盛吓了一跳——这不是他堂弟嘛！当天他赶紧跑到李敏雪那里问他怎么会得罪了孟靖，李敏雪被他问得一头雾水，说自己压根就不认识叫孟靖的呀。李安盛再三让他好好想想他都说不知道，实在不像是有瓜葛的样子，李安盛就自己嘀咕着说“奇了怪了，照片上的人就是你呀”。李敏雪问他是甚么照片，李安盛拿出来给他看，李敏雪一眼就认出上面的人是白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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