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烽火连天（2）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说好，一个中年大娘马上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给小孩子绣的红肚兜，旁人捡来一根竹竿，一面红旗算是做好了。白景秋用力挥舞着这面旗子，打了几遍之后之间仓库六层的窗口也伸出一面旗子，白景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面旗，看清对方的答复之后含着热泪对旁边的人大声说：“我们的战士们说！他们甚么都不缺！只要一面国旗！一面国旗！”
当时因为撤退时间紧迫，撤退的军队没能留下国旗，现在四周的日本军队里都飘着红日旗，唯独我们的阵地连一面国旗也没有，着实是不大能够鼓舞士气。听了守军的要求岸上的人都感动万分，马上有人去着手准备国旗。白景秋被人围着要他再给对面打一些鼓励的话，他都一一照办，满头大汗地一直忙活到快中午才有功夫坐在石头上喘一口气。
“小兄弟累了罢？”
“不累！”白景秋抹一把汗，忽然觉得背后这人声音很耳熟，猛一回头发现是自家大哥，赶紧站起来红着脸说，“大、大哥……你怎么来了……”
“你留个条子就出了门，妈能放心么。”白景云递给他一瓶荷兰水，“喝点罢。”
白景秋接过水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大哥……大哥你甚么时候来的……”
“怎么，怕我错过了你精彩的旗语？”白景云笑着说。
“大哥……别笑话我……”白景秋低头用喝水掩饰。
“没笑话你。”白景云伸手揉揉他汗湿的短发，“小秋长大了，刚刚的事情大哥很骄傲。”
“真的么……”
“真的，周围的人都在说‘这是谁家的男小孩这么伶俐’。”
白景秋的脸更红了，咬着嘴唇拼命忍住笑意：“也不算甚么……”
“这边也帮不上甚么忙了，回家罢，别让妈担心。”
虽然有点舍不得，白景秋还是跟着白景云一起走了，路上时不时能听见有人指着他说“就是这个男小孩打得旗子”、“这小少年好生厉害”，白景秋心里美滋滋的，白景云也觉得很光荣。
当天晚上上海商会决定向四行仓库的守军赠送一面国旗，由一个叫做杨惠敏的女童子军把国旗送进去。二十九日早晨，一面国旗迎着红日冉冉升起在四行仓库顶上，对岸聚集的上万名群众激动地高呼祖国万岁。气急败坏的日本人马上就调来飞机轰炸国旗，但是守军的防空炮火异常猛烈，加上对租界有所忌惮，轰炸持续时间不长，国旗虽然满目疮痍但仍飘扬在空中。
四行仓库保卫战极大地激励了民族士气，连带着跌了几日的公债都涨了半块。因为担心战事拖延下去会让租界收到损害，英法当局派人跟日军和我军展开谈判要求双方停火各自撤军。刚开始日本人根本不知道四行仓库里有多少人，以为如此猛烈的炮火应当有数千驻军，所以答应得很痛快。可后来听说仓库里只有八百守军，日本人一下子变了卦，要求这些守军不得与八十八师汇合。团长谢晋元本来准备死守仓库跟日本人拼到最后一人一枪，但长官劝说他既然大部队已经成功撤退，不必再做无谓的牺牲，他便勉强接受了日本人的条件，在十月三十一日深夜带领士兵们撤退。实际上当时仓库里一共只有四百多人，只是为了迷惑日军、让市民不要惊慌才虚报成八百，这四百多士兵一走出四行仓库就被软禁在公共租界西部意大利的防区里。
吴淞河畔的枪声沉寂下去之后又过了一周，中央宣布从上海全面撤军，到了十一月十二日撤军全部完成，上海彻底沦陷。十二月一日，重庆政府正式开始办公。
上海沦陷之后，人们关于战争是否会长期持续下去产生了两派观点：一派认为这次跟民国二十一年一样，不过是打一阵子西方国家就会出面调停，中日双方签订一纸合约就了事；另一派则认为此次***不同以往，中央是下定决心要抵抗到底的，不把日本人打回去不会罢休。受这两种观点影响，公债价格时高时低地波动，反倒让刘影和白景云有些辣手。
“怎么办……连着跌了一周了！”张狄鑫最先沉不住气，“孟靖可是空头呀！”
“你能不能别走来走去了！看得人眼花心烦！”白景云两手抱胸坐在沙发上冷着脸训斥张狄鑫，“押出去的是我又不是你！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张狄鑫觉得吃瘪又不好说甚么，只能干瞪眼。
“行了，狄鑫，你过来坐下罢。”刘影向他招招手，他慢慢地踱过去坐下小声嘀咕：“反正孟靖都是跟咱们对着干，干嘛咱们非得做多……让他做多不行么……”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就是记不住是不是！”白景云剜他一眼摸出茄立克香烟点着，“让他做多，他又不着急用钱，亏急眼了大不了不卖，可万一过阵子公债再涨起来呢！咱们不就前功尽弃！”
张狄鑫不说话了，坐在角落的龚觅问白景云身边的陈行之：“政府那边有没有甚么动静？”
“按理说公债市场早就关了，但是中央也知道这些交易一直没停，要真是跌得太狠他们也不至于视而不见，只是现在……”陈行之微微蹙起眉头，想了想说，“再等等罢，南京的战局才刚开始……”
“嗯，政府虽然搬走了，可南京毕竟还是首都，要真是有了转机也很快。”刘影点点头，“咱们上一次两边对冲，虽然没有赚但也不亏，现在……”
“可现在都十二月七日了！再过十天我们就得给孟靖还钱了！”张狄鑫忍不住插嘴。
“没事，真有甚么也能凑出钱来给他。”陈行之看着白景云说。
白景云冷冷地扫一眼张狄鑫，“张五少要是怕了尽管撤就是，反正孟靖也没睡我的姑娘，我大不了愿赌服输赔钱就是了。”
“谁说我怕了！”张狄鑫“噌”地站起来，“白景云你少拿话激我！我就是赔得只剩一条裤衩也他妈要跟孟靖干下去！”
“那你就少他妈废话！”
“哎你这人！我是担心你好不好！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还真不需要你的好心！”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看他们俩都有点上火，刘影赶紧出来拉架，“狄鑫你坐下！公债的事情你又不懂，别添乱了。”
张狄鑫被他拽着不情不愿地坐下撇撇嘴：“我好心好意提醒一句就是添乱了……”
陈行之知道白景云心里比谁都烦，伸手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起一个黄澄澄的橘子替他剥开送过去：“没事的，等两天没准就有转机，再说了，再耗下去咱们又不是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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