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烽火连天(1)
“前天实在是不好意思，我都没注意到锦鹏兄是甚么时候走的……”天鹅西菜馆的包间里，白景云客客气气给沈峻倒上酒。
“那里的话，是我不告而别了。”
“本来姐夫一家和我父母都想登门向锦鹏兄道谢，但是我想着恐怕不大方便，所以就由我代为转达了。”白景云从怀里掏出一个烫金红包递给沈峻，“锦鹏兄，大恩不言谢。”
沈峻笑了：“人家都是给生了孩子的包红包，到我这里却反过来了！”
“不成敬意，希望锦鹏兄不要推辞。”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沈峻大大方方收下红包。
“还有一件事要麻烦锦鹏兄，不知道锦鹏兄能否赏个面子？”
“甚么事？白大少尽管说就是。”
“唐伯父和我父亲都说，锦鹏兄是这孩子的贵人，希望你能给他起个小名。”
“这我如何担当得起！”
“自然当得起！锦鹏兄于我们两家、于这孩子都是恩人。”
被白景云期待的目光注视着，沈峻感到十二分的为难，毕竟他从来没有给孩子起过小名，又不能随便起个阿猫阿狗的名字给人家。
“唔……那我试试，若是不合适你们不叫便罢……”想了良久，沈峻抬头说，“阿尘如何？”
“阿晨？”白景云问，“可是因为是凌晨出生？”
沈峻笑着摇摇头：“不，小土尘。”
“哦？可有甚么说法？”
“一来人家都说小儿名字贱些好养，二来，这孩子生时家、国都蒙尘，希望他将来长大莫要忘记。”
白景云深以为然：“好！这个名字好！我代家人和阿尘谢过锦鹏兄了！”
“实在是程某人僭越了！”
“等到满月的时候，再请锦鹏兄吃满月酒！”白景云笑着说。
“哈哈哈，那我到时候一定得好好给阿尘小侄打一把长命锁！”
“那就提前谢过锦鹏兄了！”
白景云从怀里又拿出两页图纸放在桌上推给沈峻，正是余下两种船的改造方案，沈峻颇有些意外，收起图纸看看白景云凹陷的黑眼圈说：“家里新添人丁，白大少辛苦了！”
“喜事，谈何辛苦！”这两天白景云没合眼地赶完了图纸，这是他给沈峻的谢礼。
白景云实在是累了，这一餐饭吃得很快很安静，告别沈峻后他强打精神又去跟刘影见了一面。这些天孟靖已经开始行动，他私下里找了另一个股票经纪人韩放，把大部分钱都交给他用来跟白景云对着干，但同时也拿出一小部分钱作为“烟幕弹”让盛清跟白景云同步操作。孟靖以为自己这两手高明得不得了，殊不知韩放没两天就被刘影收买，白景云还拉拢住了叶莲娜，随时都能掌握孟靖的行动。
比起白景云的志在必得，我军的情况则要糟糕很多。八月十三日刚开战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我军在人数和装备上都有绝对优势，可是日本人多年营建的混凝土工事十分坚固，再加上我方从未做过多兵种的协同作战，攻击效果很差，连续几天都都未能取得突破，反而是日军赢得了增兵的机会。九月五日，宝山失守，日军用硫磺弹把宝山烧成一片灰烬，守城官兵拼尽最后一颗子弹，除一人受命突围向上级报告军情，其余全部壮烈牺牲。至此，日本人基本掌握了战场的主导权。
正面战场进展不顺，沈峻这方面自然被施加了更多压力，他向报社告了长病假，几乎每天任务不断。至于阿尘的满月酒，自然是去不得的——一来是身份不方便，二来是最近杀了不少人，实在不合适去见新生的孩子，只是差人送了一把长命锁给白景云。
上海战局不稳，南京自然危如累卵，政府这边便开始计划西迁。两年前政府就已经开始把国防重心向人口众多物资丰富、天险守关、能够打持久战的四川转移，此番迁移的目的地自然选在了四川最大的城市重庆。
唐家肯定要跟着政府去重庆，可是一路车船颠沛，阿尘是个早产儿原本身子就弱，这一个多月就病了好几场，全家谁也不敢让他冒险。那么问题就是，白景华该走还是留？
白太太是最反对让白景华跟着去的——她才出月子，身子都还没彻底调养好。可是留在上海也有诸多问题，且不论她和三哥伉俪情深要忍受相思之苦，最怕的是万一上海沦陷，他们一家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团聚！两家人在一起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结果，可怜白景华的一颗心生生被扯成两半，一半要跟着三哥去重庆，一半要跟着儿子留在上海。最后白老先生发了话：“孩子留下，我们帮你们养着，景华去重庆。”这话一出白太太登刻哭成了泪人儿，唐太太只能不住安慰她说会照顾好景华。
去程定在九月二十八日，临行前一天白景华和唐慎看着摇篮中安睡的阿尘彻夜无眠。
“三哥，我真后悔……”白景华抹掉脸上的眼泪，生怕滴落在儿子的小脸上惊醒了他。
“后悔甚么？”唐慎握着白景华肩膀低声问。
“我后悔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受苦……”白景华转过脸看着唐慎，“从他出生的那一天，他就……”
“说甚么傻话！”唐慎微微皱眉，把白景华揽进怀里，“是阿尘选择了我们，不是我们选择了阿尘，他来到这世上自有他的使命。”
“我觉得对不住阿尘……”白景华拼命忍住哭声，浑身颤抖地伏在唐慎胸口，“他那样小，那样无辜……他甚么都没有做，却要忍受这么多病痛……还要跟父母分开……”
她说不下去了，唐慎拍拍她的后背长叹一声：“这便是他的命……他留在这里，会长得很好的，我们也会很快就能团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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