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
凉玉不知道罪大恶极的人最后会死成什么样子,像一代奸臣董卓,死了尸体也要挂在城门口示众,腐烂了,到处都是苍蝇在飞。
肚子油脂还要被当作灯油插上一根蜡烛点着。
他以为,自己最终就算不会死于战场上保家卫国,至少也会死在美人帐里被翻红浪。谁知道竟然逃不过被噎死的命运。
凉玉想,自己的尸体既然落在了周铨有的手里,依据他这般克勤克俭,精打细算的性格,不会做出把他尸体挂在城门口示众这般无聊的事情。
大概会先拿他的人头去姜村换三百两银子。再将他的身子熬成灯油,天天放在家里点着。
他觉得这样也许还是个不错的处理方式,至少让他死了也能体会一把蜡炬成灰泪始干的高尚情怀。
凉玉睁开眼,看着破破烂烂的床顶,床顶上有块摇摇欲坠的木皮,木板看起来有些年代,还有刻着一些形状各异的小人,这些画十分眼熟,就像他小时候刻的一般。
他坐起身,晃了晃醉醒的脑袋。
醉醒?
是了,他昨晚好像喝了酒,喝到不省人事,这破烂的床也是他的家。
真是奇怪,他为什么醒来前会想自己被一只鸡噎死了呢。而且不是说好宿醉不做梦的么,他感觉昨晚做了一个梦,被人追杀跑来跑去,累的要死。
他麻木起身,到厨房里收拾了一番锅碗瓢盆,给自己蒸上一小锅饭,喝了一碗生鸡蛋,脑子清醒了些。
外面下着蒙蒙细雨。云里渗出一层迷迷蒙蒙的灰紫色。
凉玉出了屋子,到门前洗砚台的石板上,将一只干瘪瘪的山老鼠拿了下来,放回屋子里,山老鼠就民间说的黄鼠狼,那日来周铨有家偷鸡的运气不好,鸡没吃成,反而被凉玉抓住,成了他的盘中餐。
他回到厨房拿出昨日从地里挖来的菜头,倒进竹篮里。似乎少了一篮子,他怀疑大概有哪个野汉昨日晚上到他家里偷走了。
他抬走一手上这篮,洗了泥垢。整个竹篮都是萝卜,不过是老萝卜,他拿给周铨有养在溪边的猪吃的。
洗完把它们倒进一个很大的圆锅里面,那锅的直径有半个凉玉那么大。完成了这边的事,他该去照顾小溪那边的鸡了。拿起一早准备好的食料,放进些糠粉拌在一起,拿起大盆,跨过溪流。到溪那面的小山坡那里用竹网围成的地方,这只是周铨有养鸡场的一小部分,猪栏旁边还有两个木屋,都是鸡窝。
他看着那些又黑又小的鸡,总觉得它们长不大,吃再多也是这幅样子。鸡窝里有一直有一只草鞋,很久以前有谁留下来的。
天白茫茫的,凉玉像往常一样站在溪边思考人生。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想山上的毛笋?还是今天的晚餐?想着想着突然有了便意。这溪边来往的都是洗衣的农妇,他觉得在溪边上的话有些不厚道。
所以他走到岸边,找了一个半人高的草丛,撩开衣摆,准备开始放水。
结果眼睛一瞄,看见草丛里有只圆愣愣的大眼睛。像山猫一样。吓得他当即弹跳了出去。在地上捡了块石头就往那草丛里扔去。
“诶哟!”草丛里传出一个少年的叫声。
凉玉一听,是人。放下了戒备,将裤子提了起来,喊道:“哪里来的小屁孩,给我出来。”
半晌,没有动静。
凉玉拨开草丛一看,好家伙,这少年竟是被人埋在土里的,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头。
少年的脸上抹了黑炭,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脸脏兮兮的,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露在外边。嘴边还有杂草。很是滑稽。
凉玉问道:“你是何人?”
少年闭嘴不语,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张开嘴道:“你是黑道的还是白道的?”
凉玉和他对望了一下,觉得这人脑子大概有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转头就走。
少年见他要离开,赶紧喊道:“见死不救,看来你是黑道的,黑道就好说了,我这底下有百两黄金,你帮我弄出来,我分你一半,你看如何?”
凉玉退了回来,看着这少年,问道:“白道黑道是什么意思?”
少年笑着自豪道:“像我这样,就是黑道的。不像我这样的,就是白道。”
凉玉嘴角微抽,道:“需不需要我撒泡尿到你头上让你清醒清醒?”
少年“嗤”了一声:“我可是黑市头头朝君。”
凉玉狐疑道:“你是朝君?”那他梦里见到的朝君又是谁?
少年继续道:“的属下,醉乡阁的老板朱庚子。”
他说到这又停顿了,凉玉不耐,作势要脱下裤子滋他。
少年没想到凉玉见过朝君和朱庚子,竟不吃这一套,赶紧惊慌道:“的继子,朱歹人是也!”
凉玉蹲下身给了他一个脑锤,怒道:“别给自己乱取名,你到底叫什么?”
凉玉没想到竟然在这碰到了他的小表弟,梦里见到他,已经是一掊黑炭了。这会儿见到活人还真是新奇。
少年见这人软硬不吃,简直难使唤,不情愿道:“朱小山。”
凉玉道:“为什么被埋在这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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