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鬼市
颜轩才知道，原来投胎也要排队叫号的。
正常的投胎流程，是死后七七四十九天内，由鬼差带着出煞，过鬼门关走黄泉路，然后在阎王殿依照前世功德业障评判来生入几道轮回，领个号码牌，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了。被叫到号的，交牌子上奈何桥喝孟婆汤，从此与前生一刀两断，奔向新的生活；一直没机缘投胎的，只得继续徘徊在忘川，逢年过节鬼门大开时回去拿点吃穿用度，再回来接着待着。
地府像是人间的投射，人间有的地府也会有，只不过气氛比阳世阴戾得多。人多的地方会有夜市，鬼多的地方则催生出鬼市。
鬼市是提供给暂时投不了胎的鬼魂逛的，不是姜寰说的一年一次，平时都有开放，只不过三个鬼节时最盛大，然而朱雀除夕要在阳世过年，七月半又嫌地府太湿热不愿来，只在清明时节下来逛逛，所以姜寰误以为鬼市一年一度。
颜轩老老实实在后座端坐，明显地感觉到他已经用各种花式问题把朱雀逼到了爆发的临界点，说好的有问题都能问朱雀呢？
姜寰那个骗子！
夜晚的公路寂静无声，不敢提问后颜轩实在无聊，沉寂没多久用近乎讨好的语气问前座：“朱姑娘看着好年轻，今年有二十了吗？”他尽量把数字往小了说。
朱雀咬牙：“老娘年芳二八。”那态度很明显是为了终结话题要他闭嘴。
颜轩自打没趣地嘀咕，真当鬼好糊弄？朱雀真十六岁的话，他可以直播生吞姜寰。
年龄问不出来，颜轩换了方法和她套近乎：“朱姓并非出自姜姓，倒是源于姬氏，我们挺有缘分，说不定血脉同宗是亲戚呢！”
“老娘是孤儿，名字瞎取的，我不想和你有缘，你闭嘴！”朱雀被他烦得炸毛，她从没遇到过像颜轩这么啰嗦的鬼，毕竟姜寰话不太多，她习惯了。
颜轩讪讪闭嘴，暗暗诅咒凶巴巴的妹子没人要。
车子行至的路段愈加偏僻，前方没了路灯，远光灯像被吸进了黑暗里，光线散不开，能见度不足十米。朱雀放慢车速再往前开了一段，四周赫然起了雾，那雾不似常见的通透，有点霾的样子，在车灯照射下颗粒感明显。
往前再开不进去了，朱雀把车停在路边，从副驾驶座上拿起一件厚重的披风裹上，即便如此，她走出车门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能今天为了配颜轩的衣着，让两个“人”走在一起不显怪异，朱雀难得穿了一套齐胸襦裙，头发简单用根簪子束起，裙子一如既往是粉色系，称着面上的桃花妆在阴森森的环境里倒显得诡异，很像那种丧葬用的纸人，兴许是故意这么打扮。
颜轩紧跟朱雀的脚步往前走，雾气浓到划不开，稍不留神便分不清东南西北。走了不知有多久，听到前方有水流声，一条河挡住去路，水面上的雾稍淡一点，映着星光依稀可见漂着几只黑黝黝的小木船。
朱雀利落地跨上船，从包里掏出一支白蜡烛点亮，烛火竟是绿的，但朱雀一点不觉得奇怪，顺手把蜡烛插在船头的凹槽中，然后，船自个儿动了。
那小船好像搭载了卫星导航系统，精准地后退调头，寻好角度慢悠悠地笔直往下游漂去。
水属阴，水路是阴阳两界的通道，鬼门关大开的日子，可以在特定的江流乘阴船往返人界与鬼界。
在浓雾里漂流了约摸半个小时，雾气逐渐变淡，面前的水域开阔不少，四周似有萤火，星星点点的绿光几乎出于同一水平线，非常怪异，仔细看去，原来全是船头的幽幽烛火，由此可见，在他们周围全是妖鬼。
颜轩站起身放眼望去，发现他们走的这条是单行道，无数点着魂灯的小船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船头与他们朝着同一方向，铺了满江。
壮观的景象一如那次结界破裂，颜轩身处银河或是萤洞一样的环境中几近出现幻视，被火光晃得微微晕眩，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蒙。
“坐下，别乱动。”朱雀的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她低着脑袋把披风裹得更紧，似乎在忌惮什么，“也不要东张西望。”
颜轩依言坐好，定定看着前头，前方水天交接处有夕阳残存般的红光，越往前红光越亮，到靠岸时已经能望见高大的城门。
鬼门关，牌匾上的文字森冷有压迫感。
城门两边，目之所及是高耸的围墙，一眼望不到尽头。游魂进进出出，什么年代的装扮都有，旗袍的、唐装的、巴黎时装的，古装是真心不多，不过鬼差的制服还保持旧式，看得出地府经费不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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