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自始至终, 她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他甚至没有丝毫的慌乱, 仿佛此刻，被发问讨说法的人，不是他。
他也不着急回答，视线在她身后的屏风转了一圈，落回桌上那徐徐冒着热气、只饮过一口的清茶上, 不急不缓道, “是, 没有走水。”
纳兰长燃心一颤，枕在腿上的手紧了紧, 依旧不愿相信，“你为何要骗我？”
他苦涩地勾勾嘴角, 屈指去弹那杯壁，“阿燃, 你如是聪明, 我不信，你会不知晓我对你是何感情, 我不说破，你就永远只会装傻。而如今, 你早已婚嫁, 那日，你与他在那阁楼……我不问你是何想的，此一生，你我充其量就只道得上一句知己。
我不走, 望着你与他二人，除了心伤，还剩什么？”
三言两语之间，她就成了最尴尬之人。
“倒是你，”关沉又瞅了眼那突兀的屏风，提了些音量，说，“称的那句听说，怕是早派人打探过了吧。”他再无心饮茶，语气愈发沉重，“没了彼此的信任，再继续下去，除了徒增顾虑，还有何益处？既如此，如今你有了更可靠之人，那你我二人，便就散了吧。明日，我命人把印玺送还与你。往后，好生保重。”
“关沉！”她急声叫住他，她没想到从前与她从风风雨雨走来的人，此刻会如此无情地，扔下她。
追得急，没留神那裙裾被那矮桌给压住一角，此番一拉扯，她咚地一声就跌倒在地。
关沉半只脚已经迈出了门，听到动静回头看她一眼，另一侧的手明明已经攥紧，却还是生生止住了想要往那边移的步伐，只装作不在意地说了句，“但愿你如是洞察力，能佑你一世平安。”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沉！”纳兰长燃粗暴地将裙裾扯出，不明白他说这句话是有何意，也不细想，下意识咬牙追出去。心底的恐慌，丝毫不逊于当初瑞蓉皇后故去之时，每往前走一步，耳边就有个声音，不断同她说，追出去，追出去，一切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只是，无论她再如何快，那熟悉的街上，哪里还有曾经熟悉的身影……
“阿燃！阿燃！你先冷静些！”沈宴慎从屏风后出来，猛地拉了她一把，才让她避免撞上了进来的客人。
紧绷着的弦突然少了那撑强的张力，一松懈，就都垮了。
“都是因为我，我不应该怀疑他的，我怎么可以怀疑他……”那崴到的痛感慢了半拍，也还是痛到了心坎，她无声地掉着眼泪，无助又自责地喃喃自语，“他也不要我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沈宴慎托住她滑脱的身体，提起来，揽到身上，轻缓地拍着她的背，带她到一旁安抚着。
很久，她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可是，那双眼睛，早没了神采，只木纳地望着一处在发呆。
“我们回府。”沈宴慎握住她微微发凉的两手，低声同她说。
闻声，她头也不动，眼珠子慢慢地转过来，看他一眼，也不说话。
她脸上的泪痕在这个方向，瞧得清清楚楚。
沈宴慎的心似万蚁噬咬一般，更是恨不得把所有的罪都自己受了，偏偏他不能。他不知道关沉对她意味着什么，以前那满肚子的醋意，在她的失魂落魄里，煎熬得半点不剩。
他在她眼里看过欲，也看过念，却唯独没有见过情，那种像看着纳兰长辄一般的情，发自心底，认可的那种情。但他在关沉转身走的那刻看到了，或许，对她而言，关沉，一直是同纳兰长辄一样，是最值得信任的人。而更叫他担心的，反而是关沉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关沉，似乎是知道些什么。所谓的离开，不过更像是他的一个借口。
“走，我背你回去。”他说得又缓又轻。
“沈宴慎。”走至半路，她在他耳边很轻很轻地叫他。
他嗯了声，感觉她偏了头，枕在他肩上，糯糯地，隐隐有些可怜地恳求，“我把银子都给你，不要离开我，好么？”
他一怔，就又有滚烫的液体沿着他的颈线往下滑。
那天回了府，纳兰长燃突发了场高热。
断断续续到了三日后，才彻底褪去。
中途大约是有睁过眼，可惜不认得人，虚弱地眨了眨，就又睡过去了。
这可把檀香给急坏了，但她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纳兰长辄。
近日，涌进京城的难民越来越多，平隆帝下命让纳兰长辄与纳兰胤二人应对此事，此事若是处理得当，不光是能得到平隆帝的认可，更是可得到不少百姓的顺应臣服。听闻纳兰长辄已经好几日没怎么好好休息了，檀香怎么还敢让他为纳兰长燃操心。
好在，纳兰长燃的情况终于有了些好转。
纳兰长燃原本身体就弱，这么一折腾，就更加的弱不禁风。
檀香把寝房中的窗户关得就剩那么点透气的小缝，就连进门，也是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丝一毫的凉风吹到纳兰长燃那处。
同样，沈宴慎也是三日没出过府，每天歇息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时辰，一直给纳兰长燃喂药和留意她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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