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虞书玲及笄这年,
虞夫人又为虞府添了一对麟儿。
申如意为虞府生下第一个孙子辈虞长安后两年,
虞夫人便被查出来怀了身子。按理来说这原本是一件大喜的事,
可偏偏虞郇年岁已高,
虞夫人也过了适合怀孕生子的年龄，倒也成为老百姓们的一桩笑谈。
虞书玲从蒲团上直起身子，被丫鬟小莲扶起来,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莲轻声问：“小姐为何叹息？”
瞧着家祠上方柳姨娘的牌位,
三年前柳姨娘身患重病去世。若是按照家族规矩，她这般的身份是死后是绝不能入家祠的,
可到底是虞夫人心善,
柳姨娘也本分规矩,
夫人念着她的好,
死后央了老夫人和虞郇，到底是好说歹说入了家祠。
虞书玲心中感激，如今虞夫人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也为她高兴。
今日是两个孩子的满月宴,
京中官眷全在凝晖堂逗留，虞书玲嫌吵得头疼,
便大清早过去一次后就再没过去了。
又深深看了一眼柳姨娘的牌位，转身扶着小莲的胳膊往出走，她看着外头的阳光，轻声道：“只是觉着眼下这一切不太真实。”
小莲是她打小就带在身边的丫鬟，如今跟在身边多年，反倒是多出了几分姐妹之情来。长大以后好些话不好对柳姨娘说,
就都告诉她。
小莲笑起来：“倒是小姐想多了呢，眼瞧着这及笄结束，也该谈婚论嫁了。”
说起这茬子事，虞书玲倒没几分兴趣。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白衣少年，虞书玲神色怔忡，小莲看着她这般模样，心里头有些惊诧，四处瞧了一眼后凑过去。
“小姐，莫不是还念着那位……”
虞书玲未曾说话，偏过脑袋来静静瞧了她一眼，小莲急忙闭上嘴：“是奴婢多言了。”
三年前柳姨娘去世后，虞老夫人将她送到青龙寺去住过一段时间，与其是让她好生休养，不过是为了让她静下心来，在庙中待着以免过于悲伤。
可偏偏就是那么个地方，虞书玲住了不到两日，便遇上了身负重伤的年轻公子。
那时候他似乎眼睛不大好使，看不太清东西，他求助于她不想被旁人发现，只好带着这人去了庙中她的屋子里头。
过了约莫小半个月，虞府来人接她回府，年轻公子身上的伤养的差不多了，那人就连一句告别都未曾有，直接离开了寺庙。
这事情只有小莲知晓，虞书玲不敢告诉旁人，她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人家住何处。
时间一晃便是三年，虞书玲也想不明白自己对那人究竟是何感情。
当初刚分开回府，她日夜梦见那人的模样，他浑身是伤躺在自己跟前，看着简直让人心疼。
若是说不想，那是不可能的，直到现在她都仍旧念着那个人，可若是那人眼下回来，她也不一定真的会原谅。当初那般无情的掉头就走，纵使相处半月，对她丝毫没有感情可言，但是她的救命之恩还在那里，他却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这番，必定是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虞书玲慢慢收起思绪，微微叹了一口气。
往日虞书华还在府中时，她尚且还想同她一般为自己争一争，也想像虞书华那般嫁入好人家。可后来柳姨娘去了，她便被虞夫人带在身边亲自照顾，毕竟虞府眼下只有这么一位姑娘还在闺中，一切全部都按嫡女的派头来，眼界心性也都开阔了不少。
就是对这婚事不怎么上心。
虞夫人先前耳提面命，成日里不住的说她，但虞书玲惯来都是温吞的性子，应几声几下后也就慢慢憋在心里头不说出来。
她自己心里头明白的很，她只是一个姨娘肚子里头出来的庶女，没有虞书华那般的好运气是元妻肚子里头托生出来的。她不可能有虞书华那般的婚事，只要对方品行端正，一心一意，她便都是能够接受的。
两人慢悠悠走到亭子边上，刚三岁的虞长安摇摇晃晃着一双小短腿朝她奔过来，笑着眯起眼睛窜到她腿边一把抱住虞书玲的大腿。
申如意从后头跟过来，见是虞书玲，才笑着慢下脚步。
虞书玲蹲下去将人抱在怀里，捏捏他的鼻子问：“小坏蛋，又开始撒泼了？”
“母亲要我喝药药，我不愿喝药药，药药苦。”
这番小孩子家家的调调倒是逗得虞书玲笑的乐不可支，摸摸他的小脑袋：“不喝药药感冒怎么会好呢？听话，嗯？”
申如意站在她身边，俯身将孩子一把抱起来，看着站起来的虞书玲道：“怎么没去凝晖堂瞧瞧夫人如何了？”
“眼下那边人正多，等我晚上再去。”虞书玲没说自己刚从祠堂出来，她眼神紧紧盯在虞长安的脸上，逗他了一会儿问：“嫂嫂，二姐姐可也回来了？”
“回来了，眼下带着王爷一起刚进门。”
虞书玲笑了笑，握着虞长安的小手指道：“两个孩子可也跟着回来了？”
申如意摇头：“这倒没见着，说是今日在将军府里头。怎么？妹妹可是想念两个孩子了？”
虞书玲没接话，只是淡淡笑了一声。
打刚入虞府那日开始，申如意就跟着小姑子交流的不太多，一方面是那时候她还很小，另一方面则是这孩子的确是性子太过于温吞柔弱，也没什么话题能跟她聊的上来。
反倒是这几年跟在虞夫人身边，偶尔带着虞老夫人四个，倒是还能聊上几句。
时光荏苒，当年小家子气的虞书玲眼下也已到了出嫁的年岁。
思及此，申如意小心的提了一嘴，轻声问道：“不知道妹妹可有心上人？你眼下已经及笄，嫂嫂帮你瞧瞧，成的话我便去告了夫人与祖母，如何？”
虞书玲眼神愣住，她看着一池子的水，犹豫再三终于开口：“大抵是没有的。”
瞧她这般愣神模样，申如意心头多少也算是明白了，笑着劝解：“你也莫要心急，这种事情必定是要好生挑选的，若是将来妹妹受了委屈，只怕是咱们家中这么几个有点权位的都要去好生伺候一番妹夫。”
申如意果真是会说话，三言两语就逗得虞书玲放下了心中的疙瘩。
傍晚的家宴上，虞书玲从门口进来便听见虞书华的声音，她笑了笑走进去。
行了礼坐下，虞老夫人不住地看她，虞书玲心头疑惑，只听见虞书华道：“四妹妹可有心仪的年轻男子了？”
虞书玲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上问这话，自然是有几分不太好意思，抿着唇红起耳尖道：“怎么都问这话呀，嫂嫂下午刚问过，姐姐又问。”
她声音低低的，虞书华笑起来。
“想问问你若是没有，姐姐给你看中了一位公子哥儿，可要认识认识？”
虞书玲到底还是闺中女子，面皮薄，稍微侧了侧身子不吭声，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道：“不……不了吧。”
她毕竟只是一介庶女，虞书华认识的男子非富即贵，纵使认识了又能如何，不过就是一场有缘无分罢了。更何况现下的这些长辈们最是看中门当户对，父亲哥哥官位高，嫂子又是出身名门，唯一的姐姐更是嫁入王府成为京城中最让人艳羡的女人，可那又如何，那都不是她能够高看自己的理由。
更何况高门显贵间就不一定好，后宅弯弯绕绕，只怕是还没有小门小户来的自在。
与其嫁入高门，还不如就此度过一生。
更何况心中一直想着那个人，只怕是就算嫁过去，也是害了人家公子。
她眼神波转流动，虞老夫人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孩子在想些什么。
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咳嗽一下，虞书华回眸看过去，只见虞老夫人对她摇了摇头，虞书华也稍微叹气。
先前她还在府中时，虞书玲的性子还不似这般沉闷，听祖母说大抵是三年前柳姨娘去世以后，她被虞夫人接到凝晖堂照看才变成如此。
但是说到底，还是她心中的自卑感作祟。
平心而论，虞夫人待她犹如待亲生女儿一般，府中谁人不知。
但偏偏就是虞书玲心里面过不去那道坎儿，始终觉得她不配，这也是当年虞书娇还在时，给她在心中留下了太多的阴影。
满月宴结束后，京中提亲的人便悉数上门来。
申如意推脱了一些以后，看着虞书玲不为所动的模样也着实是头疼的紧，趁着这日天气舒朗，带着虞书玲去了青龙寺上香，顺便散散心。
两人刚从大殿内走出来，申如意便轻声道：“后院有位主持，据说算命准得很，要不要去瞧瞧？”
“那边去瞧瞧吧。”虞书玲抬手挽住她的胳膊，两人慢慢往后院走去。
虞书玲侧了侧脸，视线中出现了一位一身青衣的男子，他背对着虞书玲，看不清脸。
她眸光微愣，眉头轻轻拧在一处。
申如意瞧见她这般模样，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虞书玲下意识收回视线，摇摇头垂眸：“无碍，咱们快走吧。”
申如意顺着视线看向那边，眸光微闪。
两人相携离去，虞书玲再一次看过去，那里已经没了那个身影。
两人坐在蒲团上，主持让虞书玲伸出手心，她抿着唇角刚伸出手，便再一次看见了那人。
主持笑了笑，只见虞书玲二话不说起身直接朝那边赶过去，申如意轻轻“哎”了一声，急忙道歉：“抱歉，我家小妹失礼了。”
“无妨。”主持高深莫测的笑着摸摸自己的胡子，他眯着眼睛道：“姻缘自要顺从天意，可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
这话说的是一副奇奇怪怪的模样，申如意不明就里，眼见着虞书玲呆呆的站在不远处四处张望，一动也不动，她拧眉起身。
这夜回院子后，虞书玲一门心思坐在院子里头的小石凳上，单手杵着下巴看着石桌上的纹路。
她的确是未曾想过今日竟会瞧见那个熟悉的背影。
小莲给她上了茶，蹲在她身边咬着唇道：“小姐，方才大少爷带了一个消息回来。”
“何事？”虞书玲垂眸，微微弯了些腰问：“瞧你这模样，不是好事？”
小莲犹豫万分，知道这事情瞒不了多久，终究还是开口道：“今日大少爷回来，说靖安王要聘您给世子做妃。”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