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上一章 【文学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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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牧闭着眼睛,握着匕首的手心,微微发了汗。

捡到关陌,是在一个安静狭窄的小巷。寒冬腊月的天儿,冷得哈气都能成冰。那时的关陌,还是个瘦巴巴的小孩儿,穿着宽大的破棉服,手也缩进了袖子里,脚上黑兮兮的运动鞋已经磨破了皮。他似是感觉到有人经过,抬起脸瞅了过来。布了水雾的眼睛、冻得发红的脸颊、木然呆滞的表情,可怜的样子让禾牧想起不久前捡回去的那只小土狗。鬼使神差的,他把小孩儿领回了家。

黎叔给他洗干净了,换了衣服,身上多处淤青,但是脸是真的好看,要不是自家少爷也不过一个6岁的半大小娃娃,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冲着养个童养媳去的。但这孩子戒备心极强,之前饿的没了力气,这会儿吃饱了饭,怎么都不肯人靠近了。黎叔温声细语着哄了许久,还是不肯说话。直到几天后,小少爷终于想起了前几日捡回来的孩子,一时兴起过来看看,而不肯让人靠近关陌,对这个小少爷接近,没有丝毫排斥。也是见过了禾牧和黎叔同时出现,关陌的戒备才松懈开来。黎叔不由默道:还是个知理的。

黎叔问了很多,有些细节关陌也说不清楚,但到底是理出了来龙去脉。原来他是从临市逃出来的。父母意外去世后,就被几个亲戚卖给了人**,人**又把他卖给了临市的“疤哥”。那人原是个混混,手底下养了二十多个孩子,让他们四处乞讨。说是养,也不过是给他们租了间屋子,粗食养着,却从不给他们吃饱,若是一天讨来的钱不够数额,还要挨上一顿打。关陌那时已经8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更何况父母还在世时,家里不说富裕,也是衣食无忧。他张不开口讨钱,十次里有七八次都不达标,可偏偏又倔强的很,挨打时也不肯求饶,多少次都是打得昏了过去才停下。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孩子动过逃跑的心思,但大多还没走出市区,就被抓了回来,只换来更严重的殴打。关陌算是幸运的了,他趁司机停车买烟的间隙,藏进了运货的卡车,才顺利来到临市。

再说回禾牧,他虽养了关陌,但也未见有几分上心,经常一个月也不主动和他说上几句话。大多时候,关陌都是给黎叔打打下手,照顾那只叫“旺财”的土狗,偶尔还会帮忙打理打理花草。只是他乖巧听话,性子也好,护卫宅子的保镖们闲来无事,也会教上一些拳脚功夫,他也乐意学这些。刚开始大家当他少年心性,随意教着,只当锻炼身体了,但关陌勤恳努力,又愿吃苦,学得还很不错,教的人也越来越认真。只是在关陌眼里,他依然及不上少爷分毫。虽然他从不知晓,但只凭少爷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年纪,就一派稳重成熟模样,他就能生出一种滔天倾慕来。

其实,禾牧原本也没想过让关陌接触雪夜,在他看来,养着关陌就跟养了那个土狗一样,看着他在宅子里转来转去的忙着,心情也就好一些了。但自己不一样,雪夜是他逃避不了的责任,他的这双眼睛,打小看多了惨烈的生死血腥,已然走不出这片黑夜。若有外人见过那时的禾牧,免不了要感慨一番:明明还是个孩子,却从未有过孩童的天真性情,那沉敛的过了头的眸子,配上尚且稚嫩的脸庞,直教人觉得诡异至极。可是雪夜里长大的孩子,又有哪个能逃得过?

一切的转变,还要说起禾牧10岁那年的一场意外。

当时对方绑了禾牧,用他要挟禾稷杉——雪夜最高位的主人——禾牧的父亲。这次行动整个暗组折了7个杀手——1个甲末,2个乙首,2个丙首,2个丙末。为了救回禾牧,雪夜可谓是损失惨重,但即便如此,也未能得保他万全。那是关陌第一次见到受伤昏迷的少爷。他只被允许站在门口,看着一屋子医生护士忙前忙后,鲜红的血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看着小少爷唇色发白的躺在床上,小小的身子埋进被子里,关陌第一次了解到,原来少爷要做的事,是如此凶险。

那时,关陌12岁,他向禾牧提出成为杀手。

雪夜整个组织盘根错节,势力纷杂,但暗组的存在,永远是整个雪夜的心脏。这里培养的杀手,都是由专人从5、6岁起就从各处遴选来的孩子,像关陌这样的情况,前所未有,但关陌用实力证明了少爷的眼光。17岁那年,他已经进入暗组杀手榜前三,成为了雪夜最年轻的甲等杀手。只是世事不遂人意,关陌没能分化成alpha,但这又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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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牧依然面色温柔的抚摸着匕首,眼神里却含了化不开的痛苦。

他已经忘记了,第一次要了关陌,是在什么时候。或许只是一次暴躁的发泄,也或许只是一次酒后乱性,他记不得了。那时关陌20了,刚开始接手暗组,他作为下属和护卫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他甚至不觉得要了他,是一件多大的事。当时的禾牧,尚且是温柔体贴的小意索求,甚至偶尔心情好了,也会像寻常情侣那样带他出去吃顿饭。但关陌向来都是淡漠的,他没有表现出喜欢或者厌恶,也没有过多追问。禾牧曾经还觉得他这样的态度,不贪不求,真是省事省心。

不对,关陌是求过的。那次,关陌尚沉浸在晕眩的余韵中,暗自撑起酸痛的腰背,将脑袋在他胳膊上讨好般蹭着。这动作,让禾牧想起了那只已经老去的土狗。他说:“少爷,你标记我吧。”

禾牧原本勾起的唇角,瞬间收敛。他拿开手臂,坐起身子,眼中尽是嘲讽,他说:“关陌,你越界了,这不是你该求的东西。”

关陌瞬间苍白了脸色,他慌乱的解释道:“不,少爷,我不求其他,我也不要其他。只是……只是……想待在您身边……”

“你是我捡来的,是我养着的东西。我留你在身边,是要让你成为一把刀。而刀,不能、也没有资格求得这些。”

禾牧看着关陌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开始感到一阵不安。原来关陌的心中,并不这么认为的。一股莫名的愤怒从心底翻涌而上,他又一次压了上去,但这一次,再没有温柔的轻抚,没有令人心跳加速的声音,像是惩罚般,带着恶狠狠的意味。直到关陌忍耐不住,发出压抑隐忍的闷哼,那不安才稍稍消退。关陌,也日渐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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