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末日审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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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这个游戏当中,夏雨瀚没有一点的优势。

莫说他根本不清楚市区的方位,即便侥幸“上垒”也没有亲人能去投靠。假如你是当年的夏雨瀚,你会不会感到紧张害怕?万念俱灰?痛哭流涕?歇斯底里?反正夏雨瀚不会,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对面的人是谁。

保安局入境处的官员坐在床边,拿出笔记本开始提问。夏雨瀚合上眼睛,不耐烦地翻过身,背对着他呼呼大睡起来。

“真的?您怎么那么大胆?”康达惊奇道。

老家伙淡然一笑:“刚刚死过一次的人,再看这些简直不值一提,世界上没什么比睡觉更重要了。可是,等我一觉醒来的时候,不但没人遣返我,反而因祸得福,即便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康达没看出任何转机,不是明明已经“出局”了吗?又何来一步登天之说?

“我不懂,怎么个因祸得福?”康达喃喃地摇着头。

“慢慢来,慢慢来,咱们还是从偷渡开始说起吧。”

老家伙长叹一声,继续讲起鲜有人知的历史。

2

如今国泰民安,很少再有这种事了。不过在七○年代的岭南,荒唐的赌命游戏堪称盛行一时,试问谁家没几个“上垒”或“出局”的熟人呢?

在“抵垒政策”的鼓舞下,民间的偷渡热情空前高涨,甚至还流传着《教脚路线图》和一些列专用术语。比如说,从界河游泳过去叫“督卒”,这个说法巧妙地借用中国象棋卒子过河不能回头的规则。再比如说,从陆路过去叫做“扑网”,因为他们必须躲过巡逻队并功翻越隔离网,搞不好便会永远扑在网上。

然而,夏雨瀚既不是“督卒”,也不是“扑网”,而是从大海的方向游泳来的。

那年头,从海路来的主要是投奔怒海的越国难民。因此,入境处官员顺理成章地以为,夏雨瀚也是一个越过难民,从未怀疑他是一个“教脚求前程”的偷渡客。毕竟,没有几个人会选择这样一条路线。

在夏雨瀚“闭目养神”的时候,入境处的官员给怪脸人做了简单的测试——让他读了一段越国报纸,又问了几个报纸中的问题。可以想见,怪脸人对答如流的样子,让入境处官员疑虑尽释,随后对两人进行登记。这样一来,从未踏足越国的夏雨瀚,摇身一变成了登记在册的难民。

几天以后,夏雨瀚顺利拿到难民身分,不过照片旁边竟写着“聂阿白”三个字。回去之后,他立刻询问:“阿白,这是怎么回事?”聂阿白并未道出实情,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说:“哦,那个是保护你的,换个名字总比换脸来得容易。”从此,夏雨瀚成了聂阿白,聂阿白成了夏雨瀚,冒名顶替的生活一晃过去四十几年。

“因祸得福”算是勉强说得通,又何来“一步登天”之说呢?沦为难民,不是一件很悲催的事情吗?怎么老家伙说得好像人生幸事一样?听他的口气,成为难民堪比金榜题名,若不是亲耳所闻,难以想象其中的缘由。

早期登岸的越国难民,安置在一种开放式难民营。他们出入自由,还可以在外面找一份有薪水的工作。居住一段时间之后,还可获得移居西方国家的机会。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免费吃住、自由挣钱、全家移民。

老家伙气喘吁吁地强调:“不过,那只局限于难民潮初期,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不同了。”

在难民潮初期,西方国家还很幼稚,对于“可怜人”几乎来者不拒。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渐渐发现,难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越安置越多。在利益的趋势下,越国人民正前赴后继地投奔怒海,将“难民”视为一种有前途的职业。可以想见,随之而来的是各国对难民政策的收紧。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人类总是记吃不记打。

【注释一】教腳:粵語中的偷渡。

3

时间回到1977年,夏雨瀚和聂阿白一起搬进难民营。

生活条件算不上优越,终归也是衣食无忧。入境事务处的官员说,乡港小镇只是一个“中转站”,他们中的大多数会送往西方国家,他们要做的只有两个字——等待。安静的等待,让他们更像孤儿院里的孩子,满怀期待,盼望着自己的长腿叔叔。

夏雨瀚去船厂打零工,每次赚钱归来,他总会分一些给聂阿白。只要后者稍一推辞,他便会义正言辞地说:“我救过你一命,你救过我两命,说到底我还是欠你一条,咱们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那时的夏雨瀚还不会外语,聂阿白能对付几句法文。于是兄弟俩商量,耐心等待一个去法国的机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在滞留数月之后,两人最终如愿以偿地登上了一艘开往法国的客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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