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劈鸿蒙一剑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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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劈鸿蒙一剑惊天

  日将中升, 长乐宫万千殿堂的一隅,传来了一阵幽幽胡琴的声音, 琴声暗藏幽怨, 如深宫中的妇人所奏。

  楼明月骑在一角兽头上,哀怨的拉响靡靡之音, 对眼前正蹙眉思索的黄衫少女说:“师父,李揽洲这个小子实在滑不留手,叫他带我们进来, 他竟然使出奸计,把我们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皇帝老儿真会享福,宫殿修的跟迷宫一样,千重万阕,又到处都是守卫, 咱们总不能没头苍蝇一样转, 这样杀到那劳什子安定殿, 要到哪年哪月?”

  苏缨抬手示意他噤声,她脑海中,掠过极细极细的一缕线索。

  她虽从未来过宫城, 却好像是见过长乐宫的。

  她浑身一凛,脑海中浮现被困在地底时, 初遇青阳子那天, 他和自己看到的,藏在太玄宫底下的巨大水晶盘。

  长乐宫的重重楼阕,都作成微缩的模型, 铺展在太玄宫地底。

  青阳子曾指着那宫阙对她说:“看啊,长乐宫。这里是西极门,这里是天极门,这里还有个神仙捧露的雕像,叫仙宫苑。御道有九九八十一阶,最顶上就是定安殿。”

  他曾拉着自己,絮絮叨叨的说了许许多多长乐宫的详细信息:哪里有岗哨、哪里卫兵最多、哪里视野最好、哪里可以俯瞰天子之座。

  他还说过,从前刺杀君王时,是踩着一座比安定殿还要高的仙人捧露象,自上而下,猛然发难。

  苏缨一一在脑海中,将微微有些模糊的记忆重新捡拾,细细琢磨,让它逐渐清晰。

  豁然睁开双目,对楼明月道:“你自逃命去,我去去就来。”

  未等楼明月答话,她已一纵而起,轻巧立于檐头,四处一望,寻到仙宫苑巨大的神仙捧露象,一跃而去。

  ……

  就在此时,长乐宫的安定殿前,千军万马为笼,将燕无恤拢入其中,让其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陈云昭看着其中被血洗刷的玄色身影,眼前仿佛又浮现自己铸造的水晶笼,天地是唯一的容器,将自以为行侠仗义者围困其中,看着他眼睁睁装着坚壁,却无法突阵而出,最终只得困死在其中,让世间再无湛卢剑意此物。

  这本该是非常美妙的一幕,然而李揽洲的背影却破坏了它,

  陈云昭目视他的背影,一手在后,手捏成拳,不发一语。

  直至他纤长的背影与重重围困刀兵厉光化作一体,陈云昭无端端想起,李揽洲说过的“三心”——除了群臣之心、刺客之心,最后一个是“民心”。

  “殿下,如今社稷危如累卵,长安富户十室九空,究其原因,无他,唯失尽民心之故。臣方才所言,群臣之心、刺客之心得一或可拥天下,然而若要绥靖四海,江山稳固,则需殿下长悬民心于怀,如此,方是江山万年,长久之道。”

  铮铮言辞,切切之心,仿若还在眼前。

  直至今朝,他还是满面诚挚,为自己筹谋大事的肱骨智囊。

  屡出奇招,不必险阻,功劳赫赫。

  血腥味卷着微微的风,直袭到衣袍袖底,陈云昭不耐腥味,后退两步,眉头紧蹙,低声自言自语喃喃道:“李揽洲……你我共涉艰险,共履薄冰,缘何天下将入囊中,你却反叛了?”

  “你究竟是食肉粮活在这世上,还是吸风饮露活在梦中?”

  ……

  长生营知道燕无恤的厉害,吃了大亏之后,不敢正面撄其锋芒,结成耗围之阵,重盾环绕,尖枪掩护,并□□手在哨岗上配合,阵法变化,守得滴水不漏。

  燕无恤足踩白玉坚砖,上有万箭封路,只得朝一个方向,挽刀长驱直入,噌噌碎甲,便是被刀锋斜扫之处,也是摧枯拉朽,血肉横飞,方杀出一个缺口来,便又有新的人立即补上。

  他手下的刀逐渐越发狠辣,浑厚气劲翻盾,长刀直取头颅,溅射的鲜血盖面而来,血腥气凝滞鼻息,断骨之声,哀嚎之响不绝于耳。

  然而他面对的仿佛是一片永远也看不到的尽头的金戈铁马之海,长生营皆杀尽了还有北军守卫,北军守卫尽了还有南军,即便是将长安戍卫都杀尽了,还有王土上的所有王臣。

  这似乎是和当初幽州一模一样的局,引诱他为自己以为的对错,付下与天下为敌的罪名。

  然而他此时此境,已不怀幽州之惑,只是心中萦绕的大事已了,一心一意惦记着答应苏缨的“白首偕老”之约,奋力欲脱出重围,与她相会,他心中早已定计,一面征伐,一面缓缓靠近陈云昭的方向。

  未料到鏖战之际,忽而从铁盾之中,跌跌撞撞走出一白衣之影。

  看到他的瞬间,燕无恤血渍染污、黑沉如铁的眉眼,霎时浮现惊诧之色。

  是李揽洲,一头总是绾系得干净如玉的发髻此时毛发耸立,总是洁净不染片尘的白衣满是血迹,双目里蕴着氤氲,嘴角微颤流下鲜血,一步一踉跄的朝他走来。

  燕无恤一眼望见他身上被刀□□开的伤痕,背后插的断箭,虎口因挥舞长剑而流下的血,胸中大恸,长刀卷他背后逐击守卫,托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燕兄。”李揽洲呵呵而笑,伏他肩头,血从他嘴角一股接一股的淋漓而下,他呛得血沫横飞,不住咳嗽:“今日,真好。咳咳……直至今日,我才确信,咱们俩的志向,至始至终,都是一样的。”

  千军之中,燕无恤不敢有丝毫轻忽,掌风轻带,将他托身后,厉声道:“把住肩膀,出去再说。”

  他身后的衣服,很快便湿了一大片,不知是李揽洲口中的鲜血,还是他目中的泪水,一滴一滴,顺着后颈滴落。

  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重复道

  “对不起,燕无恤,对不起。”

  燕无恤怒吼:“轻飘飘一句道歉,再偿一条轻如鸿毛之命,便就罢了?”

  李揽洲声音逐渐虚弱:“我走上出卖你的路,就做好了被你一剑刺死的准备。”

  燕无恤猛的一刀挥出,刀锋碰撞锐甲,火花四溅,长刀鸣动,嗡嗡直响。

  他从腹腔内,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冷笑道:\"你既决意独行,又何必中道而改路?你这个人,总是半途而废,做不成书生,也当不好官。\"

  李揽洲点头道:“你说的是。”

  他的手,慢慢自燕无恤肩头垂落,声音如即将断线的纸鸢,忽高、忽低,然而声音却是笑着的,仿佛从没有这么快活过。

  他喃喃道:“雪又下啦。

  “人在酷暑之中,烈日灼身,

  又在冰雪之间,风寒缠骨

  忽处盛夏……

  忽处……严冬

  忽然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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