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两个人整僵持着, 房间门忽然打开, 璟儿哭着跑出来。
“爸爸妈妈别吵架了！我不想你们吵架呜呜呜……”
孩子哭成泪人儿, 做父母的两个心里揪着疼。谈宁什么话也说不出, 抱住女儿哭起来。
璟儿推开她, 拉起她的手, 又拉起厉呈的手，把两只手放一块儿。
“我想要妈妈回来……回来跟我和爸爸一起住……妈妈你回来好不好？我想你我好想你！”
谈宁抱起孩子走进房间, 关上门, 轻轻擦掉孩子满脸的泪。
“璟儿, 妈妈也想你, 不想离开你，可是妈妈真的是有苦衷的……”
孩子其实什么都懂。
不过是想最后求一求她，看这样子是求不回来了，也就不再求了, 哭着问：“那妈妈你还爱我吗？”
谈宁拼命点头：“当然爱！”
“你会永远爱我吗？”
“当然会！”
“那你……你以后会跟别人生小孩吗？”
璟儿一想到这事就受不了，又崩溃大哭起来。
谈宁没想到孩子会问这个, 愣了愣, 摇头。
“妈妈不会再生孩子了，妈妈永远只有你一个小公主。”
璟儿一头扑进母亲怀里, 温热的泪浸湿柔软的衣衫。
在广城的一周, 璟儿每天都住厉呈这儿, 白天谈宁厉呈陪她上外边玩，晚上回来睡觉。
谈宁带着她睡一屋，厉呈睡隔壁。
三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 谈宁厉呈还会正常交流，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一旦不在孩子跟前，谈宁连目光都躲着他。
广城的夏天实在太热，离开空调璟儿就受不了，待了一周待不下去了，吵着要回京州，厉呈把她送回去，在家跟父母吃了顿饭，住了一晚，第二天又飞回广城。
他找到谈宁，两个人最后谈了一次。
谈宁本来是拒绝再跟他单独见面的，这人一再坚持，谈宁没法子，还是又顺了他一次。
两人是在厉呈车里谈的。
厉呈点了根烟，抽一口缓缓吐出烟圈，然后扭头看着谈宁。
“孩子都唤不回你了是么？”
淡漠的眸子里，是阴沉的目光。
谈宁低头不看他：“我说过的，我不欠你什么。孩子是你的，我没名没分生下来，养了四年多，离婚孩子也判给你了，厉呈，你够本儿了。”
厉呈默默抽一会儿烟，望向窗外，说：“行吧，那就这样。”
谈宁说：“希望你这次说到做到，别又回来纠缠我。”
厉呈点点头：“行。”
谈宁打开车门准备下车，被他叫住。
“谈宁。”
她的手停在车把上，没有继续下车，但也没回头。
“咱们领证以后，我对你特好的那阵儿，你心里有没有过我？”
这话厉呈压在心底很久，今天终于问出口了。
谈宁沉默片刻，问：“有或者没有，现在知道答案有什么意义吗？”
厉呈闭了闭眼，望着前方一盏昏黄的路灯。
“有还是没有？谈宁，我想知道。”灯光其实不亮，盯久了还是晃得他有些发晕，瞳孔渐渐涣散。
谈宁盯着自己搭在车把上的手，心里也在问自己。
有，还是没有呢？
车把上的手被两串雨点似的泪打湿。
谈宁哭着哭着就笑了，转过头来，看着厉呈。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下这个孩子。后来我终于对自己说了真话。终于告诉自己其实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承认。
“不承认这个孩子是我对你唯一的念想。不承认我爱这个孩子，是我爱你的最后的方式。
“不承认我会在失眠的深夜疯狂想念你。不承认我有很多个瞬间，真的很想和你地老天荒爱下去。
“不承认我忍着你顺着你惯着你的少爷脾气，只是因为我真的真的很爱很爱你。
“这些我不敢承认的所有事，每一件都让我觉得自己卑微又下贱。当你欺负我，侮辱我的时候，每一件我不敢承认的事，都是一个耳光，狠狠打在我脸上。
“可是厉呈，我不后悔。我现在一点都不后悔。没什么大不了的，每个人都会犯错，包括爱上不该爱，不值得爱的人。这么想着，我就活得特坦荡。
“厉呈，其实我早就不恨你了。我只是不想再变回从前的谈宁。相反我还挺感谢你的，谢谢你这么大方，分给我这么多钱，谢谢你帮助我的家人，一次又一次。
“谢谢你——谢谢你爱过我。虽然你可能不会承认，但是我知道。”
谈宁从车里下来，走进无边温柔的夜色中。
月光洒在她脸上。亮晶晶的眼泪流过这张清丽秀美的面庞。
她走得不疾不徐，踏着月光，脚步平稳而坚定。
没有回头。
没有看见身后车里的男人，伏在方向盘上，肩膀起起伏伏。
谈宁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下来，仰头望着月亮。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说过的一番话。
父亲说，月亮什么都知道。它在天上看着呢。人世间万家灯火，悲欢离合，月亮都看着呢。难过的时候就仰起头来，看看月亮，月亮就会对你说，别难过啦，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苦难，别难过啦，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谈宁仰着头，望了很久月亮，望得脖子发酸。
月亮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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