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人是贪得无厌的。
程飞扬以为自己会很好地控制住对这份感情的限度, 一直把自己圈在只要能在身边就可以的魔咒里。
直到他发现, 梁溪的生活里多了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一有什么事情，最先耍着赖想求助的从他变成了另一个名为顾宴清的存在。
总有一天, 她会有自己的生活, 有其他的朋友。
程飞扬一直都是这么暗示自己的。甚至从俩人真正相交的那天，他就做好了准备。
但这一天的到来, 还是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梁溪看着顾宴清的时候, 她可能自己都没发现，眼里会有流转的星光，就如他看着她一样。
程飞扬不像其他的暗恋者, 从来没动过去打听顾宴清任何消息的念头。
怕顾宴清不够好, 会让他从小就守护着的少女受伤。
但青春，不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么。
与其从中斡旋当一个坏人, 不如放开手让她自己去探索这个世界, 一如多年前的他。
当然，更怕顾宴清够好，太好, 优秀得让自己自惭形秽。
一场无声的战役还未正式拉开序幕，就足以让自己丢盔弃甲输得惨烈。
基于这两种猜想，还是让如今鲜衣怒马的程飞扬又尝了一回幼时的怯懦。
那就随她去吧。
只要她开心。
程飞扬在明德继续当他那个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的大哥, 依旧没心没肺地荒唐度日, 生活好像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他频繁地换女朋友，明明挺放得开的一人, 交往起来总是浅尝辄止。
有时候连手都没碰过，从一时兴起到对上人家小姑娘含羞带怯的表情，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他也忘了多少次，自己像个渣男一样，无所谓地耸耸肩：“分手吧。没意思。”
这种情况越来越多，有时候才交往一两天，有时候是一周，最多撑不过半个月。
周围的朋友都朝他吹彩虹屁。
“我们飞扬哥就是一匹野马，缰绳拉不住，分分钟奔出天际。”
“风流还是飞扬哥风流，比不过比不过。”
“你们知道我最他妈羡慕谁吗？就羡慕咱飞扬哥，一学期换一打女朋友，你说他渣吧，偏偏还有人愿意前赴后继。怪不怪？”
每到这个时候，程飞扬就笑：“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呗。”
后来软妹那一卦的他看腻了，反正他在乎的人也不在明德。程飞扬开始大胆尝试新鲜的路子。
橘大衣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她名叫王可，在明德也小有名气，长得不错也玩得开，尤其是一双眼睛还挺勾人。
那天程飞扬在食堂后面抽烟，一回头偶然撞见她。他蹙着眉往后退了两步，视线相触的瞬间，似乎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另一人，猩红的烟头明明灭灭，差点烧到指尖。
“没见过你啊。”他碾灭烟屁股，随口骚了一句，“来这撞我不会是想赖上我吧？”
王可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害羞的，朝他眨眼：“是啊，就想做你女朋友，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那就今天起吧。”
俩人就像讨论明天下雨带不带伞一样，很随便地就定下了男女朋友关系。
程飞扬对名义上的女朋友一向大度，在一起的时候带着吃喝玩乐一样不落，分手分得体面也会送口红送化妆品哄得女孩子们分开也不落一句他的不好。
王可看上的就是他这一点，也无所谓自己能和他在一起多久。
所有人都以为程飞扬这次也是随便玩玩，连当事人王可也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一个月没分手，两个月也没。
王可开始怀疑，自己难不成真的幸运加持，成了他心里最特殊的那一个？
久而久之，连带着程飞扬身边的兄弟也对她礼遇有加，成功让王可从小有名气变成了明德众星捧月的那一个。
她开始一点点一点点慢慢关注程飞扬，像每个陷入爱情的少女一样，抠着相处中所有的细节，对爱情的期许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贪心。
终于有一天，她的贪得无厌触碰到了程飞扬心里的那根高压线。
她试图抱着他，用亲吻唤回一点程飞扬对她的爱，只不过后者好像很不耐，径直推开了她：“别碰我。”
很可笑的是，当其他人都以为她是特殊的那一个时，她自己却清楚地知道，她从来就进不了程飞扬的世界，拉不到他的手，亲不到他的唇。
程飞扬对她，似乎是当成了一个贡品。
只需要漂漂亮亮的，高高放在案几上，可望不可求。
***
程飞扬对自己的定义很准。
就是渣，且渣得明明白白。
他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去关心他的私人生活，也没想到王可会有这个耐心和毅力把梁溪找出来。
那天王可站在包厢外，冷笑着问他：“你喜欢的一直都是你发小吧？”
见他毫无回应，她继续道：“你猜她要是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眼睛长得和她像，会不会很惊喜？”
到了这一刻，程飞扬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在一瞬间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眯起眼，一点一点想着王可的话。
竟然有点心动。
——要是梁溪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他忍不住开始猜想，会被自己的一往情深所打动，还是打心眼里觉得他特别变态，爱得畸形？
即便前者的可能性已经因为顾宴清的出现，被压到了1%还偏低，他还是忍不住有一丝期望。
“会不会呢？”
程飞扬拖着调子同样像在思考，默了许久忽然开始笑，“万一我俩成了，还得谢谢你。”
王可愕然，她没想到程飞扬是这样的反应。
天不怕地不怕，同样也不怕她把这件事抖到梁溪面前，甚至隐隐还有一丝期待。
只要能促进他们在一起的事儿，王可不愿意做。
她咬着后槽牙憋住一口气问道：“我还有个问题——”
程飞扬懒洋洋倚在门边，直接打断：“没爱过，保小，救我妈。”
“……”
他之前一贯的态度早就说明了一切，王可觉得自己简直无可救药到极点，竟然还对他抱有幻想。
她红着眼眶，鞋跟狠狠碾过程飞扬鞋面，怒斥：“神经病吧你！！！”
王可自认为踩得很重，很解气，但程飞扬一点没躲，甚至连脸色都没变，默默承受着，嘴角还能看出若有似无的笑。
他真的是个疯子。
程飞扬猜，按王可的个性，她不会走。她会留在包厢外等着梁溪出现，然后和她真情实感地谈一谈感情。
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藏匿多年的秘密昭告天下。
事到如今，他竟然开始紧张和期待。
甚至想好了，在那之后，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梁溪。
然而他所紧张的，所期待的，什么都没发生。
梁溪对他态度一如既往。
也许那天到了最后，什么都没发生。他已经失去了所有去打听的欲望。
——看，我们还是没有缘分。
程飞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平静地说道。
***
自王可之后，明德大哥程飞扬已经好几个月没再找过新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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