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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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怕相思,已思相,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老师,这是什么诗句?”

季音望着笔下的字,不知不觉写下的随笔,将纸张揉起,随意抛却:“不过随笔,不看也罢。”

孙志焕的目光随着落下的纸团看过去,眼底有着不解:“老师是在思念什么人吗?”

“那人如今,已不用我来思念……”

岁月如潮,当回忆落在潮中被淹没,便再也不复以往的清明。她是,他也是……

初八的婚事,转眼已是极近。从八年前遇到秦戈,用了五年谋权上位,这些年来,她虽过的辛苦,却也从未绝望。可这一次,对于他,心底的那份情,终于归于洪荒,不见希冀。

“告诉皇上,我去刑部办事,不用等我用晚膳了。”

“是。”婢女安安静静的退下,季音便衣出了殿门。天气极好,春色盎然,暖阳高照。厚实的冬衣早已换下,身上轻便了许多。一人走过宫廷小道,途径御花园,草色青青,花骨朵也透了出来,压在心上的烦闷终久不散,不过景色宜人,倒也让她微吐出口气。

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宫人们不解的目光,习惯了四下滔天的议论声;比起空落落的心脏,这些又算得什么?

为了林氏的血案能沉冤昭雪,她付出的,早已是自己的全部。她混迹朝堂的这些年,早已将西辰的国之栋梁换了个彻底;如今六部,除去易辉所在的户部和夏复的大理寺不为她所掌握外,哪处没有她的亲信?她的内心是想让西辰的内部不得安宁,让先帝死不瞑目,可发展到如今,前面的路越来越晦暗,连她自己都有些偏离了原来的计划。仇恨的种子在心中越陷越深,仅是颠覆朝堂就能平复积怨在心中的恨意?一直苦苦压抑未爆发的恨,是因为兵权尽数掌握在苏致卿手中,她深知自己一旦出手,只有被他降服的份;可真要对他出手,若自己真能做到,又怎会拖到今日?他马上就要大婚了,大婚后便是有家室的人,有家室之人,又怎能身陷这些沼泽之中,便身泥泞?可季音,你真的要为了苏致卿,放弃爹娘的血海深仇吗?季音摇摇头,不,那些凄厉的哭喊声仿佛还在耳边,满门抄斩,这样的恨,即便是刻入身髓的爱,也弥补不得!

刑部离的远,季音出了宫门,一人缓步行走在途中。刑部偏离集市,过去的路上一片安静,连个路人都看不见。走着走着,季音只觉哪里不对劲,伸手挥了挥,暗中随着的暗卫便显了形。

“大人!”

季音瞧着黑衣黑面的暗卫,心中稍定:“可是有什么情况?”

暗卫不由心下佩服,大人并不会武竟也能察觉到,他们这些内力浑厚之人也不免惭愧:“后方有一路人马,身份不明,一直暗中尾随,看样貌,并不似我们的人。”

此处离刑部尚有断距离,季音身边的暗卫虽武艺卓绝,可到底人数不多;若是那些人真的是为自己而来,能不能全身而退,季音不敢保证。

“可有把握?”

“誓死护卫大人周全!”

他们的忠心季音从未怀疑过,淡淡的点了点头,她决定按兵不动:“既然不知身份,那就试探下。”

“大人的意思是……”

“若真因我而来,总是该碰面的。”

季音做了决定,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看向远处渐渐接近的一队人,终于,他们的身影出现了眼前。

那些人个个人高马大,眼神狠戾。看样子,就不是寻常之人。季音从未见过他们,只是见他们的着装,似是外域之人?西辰何时,涌进了这些外域人士,她竟丝毫不知?

终于,那些人停在她对面,驻足不语,只是一个个盯着自己的目光,仿佛能将她戳破一样。看来,是真的为了自己啊,季音不由轻笑。

“这种时候,你竟还笑的出来,不愧是西辰大名鼎鼎的帝师大人啊!”

那群人从中间缓缓分开,一人自后走来。目光如炬,神色浅浅,嘴角的一丝笑意晦暗不明,个头高大,身上的服饰虽怪异却华丽无比,那张脸,阴柔俊美,眼睛微眯,直直的射向她!

季音从未见过此人,只是他一身的气度,定不是普通之人。脑中暗暗思量着,不过片刻,季音便笑着接口:“一直听闻东清国太子丰神俊朗,今日一见,到也果真名不虚传!”

白舒玄一愣,倒也有趣道:“你怎知是我?”语中并未否认,只是多了分玩味。没想到,他竟一眼看穿自己的身份,他可是从未与他有过会面!

“东清国位北,地势寒冷,服装偏厚御寒,且东清地处辽原,百姓善骑射,身姿高大威猛者居多。”

“仅凭这些,你便猜出我来?”脚步往前,白舒玄凑近他,眼神中全是兴味。

“当然,那些都是猜测,只是见到太子后,你胸口佩戴的玉石让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而已。”

白舒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他的确佩戴了玉石;那是作为东清国储君的信物,上面刻着深深的白字……

感觉自己被戏耍了般,白舒玄冷冷一笑:“季大人可知,自己已被包围了?”

他们一队人马,怎么着也不下百人,且看着个个都不好对付;而自己,身边不过五六名暗卫,想要去刑部般救兵,也还有段距离,她要是能在他们的包围之下成功至刑部搬到救兵,估计白舒玄的威名,这么多年也不会这般响彻各国了。

“太子殿下届临西辰,不知有何贵干呢?”

“季音,我很佩服你临危不乱的气度,只是眼下,需麻烦你随我走一遭了。”

这是要挟持?季音左右看了眼,无谓道:“那太子殿下对我的这些侍卫又该如何处置?”

“若季大人肯配合,本太子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好,我随你走!”

“大人!”暗卫一个个焦急不已,那可是敌国的太子,大人要随他们走,岂不是羊入虎口?

迎着白舒玄的目光,季音淡淡的嘱咐:“回宫告诉皇上,我随太子殿下探讨下两国邦交,不必担忧。”

说着她大步走向白舒玄,没有一丝犹豫。白舒玄看着她一步步走进,目光中满是兴趣,这人,倒也有趣!

走入那群人中,季音想了想,还是回头添了句:“过几日便是苏将军的婚期,切记,此事不可张扬,太子殿下乃皇室风范,自不会做宵小的手段,你们不用担忧我的安危!”

直到那群人消失在宽阔的大道上,暗卫们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惧。季大人被敌国太子所掳,大人还嘱咐不得宣扬,这事,该如何解决?真的就默默不言了?可大人一再交代了,不用担忧,还是大人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呢?

坐在去往东清国的马车上,季音掀开车帘,望着越离越远的京都,心下却有了一丝轻松。在那里,自己一点都不开心,也许这次是个机会,一个,放弃一切的机会。

“季大人,喝水。”

接过白舒玄递来的水壶,季音浅浅饮了一口,又递还回去。她那一派淡然的样子,哪里像是个被劫持的敌国官员。

白洛看了她一眼,语气嘲讽:“到不知西辰的季大人竟然这般厉害,坐在敌国的马车上,还能安然饮着敌国赠与的水。”

一般有骨气的人,不该是誓死不吃他们的一粒米不喝他们的一滴水吗?怎么到她这,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倒像是去东清国做客一般的随性?

季音好笑的看了眼白洛,不知他的怒气从何而来。被挟持了,还要骨气的不吃不喝,然后不顺他们的意了就被打被抽,何必呢,自己的身子自己不在乎,谁会在乎?她这样配合的人质,不该得到表扬的吗?看,连副镣铐都省了。

白洛被她那样的目光刺激的头脑发热,举起手就要扇她耳光。白舒玄适时的开口,语气含着笑意:“白洛,不得对季大人无礼!”

主子是在告诉他,暴力并不能解决问题。白洛悻悻的放下手臂,不愿待在马车里,面对季音的那张脸。怒气冲冲的掀了车帘出去驾马。车中只有白舒玄与季音两人。车辕滚在道路上,发出阵阵暗哑的机械声,将她带离这痛苦的源地。

“听闻季大人博学多才,聪明绝顶,能与季大人同坐马车,倒也是我的荣幸。”

他一国太子,与她这敌国臣子同处一座,有何荣幸的。这人嘴上说的那样好听,眼底却始终萦绕着丝丝冷意,定也是个绝情的主。季音随意一笑:“太子折煞我了,太子这般费心来到西辰,定是打算做些什么,季音不才,好歹也是西辰的官员,对于太子的所为,实在不敢赞同。”

她这般摊开来说,白舒玄眉眼仅有的笑意缓缓散去,再出口的话已不复原来的客气:“赞同?季大人,在此之前,西辰十万大军将我东清国土践踏,百姓流离失所,边境一度苦不堪言,难道,季大人竟也得到我的同意了吗?”

“太子殿下,那是战争!”换了个坐姿,季音靠在铺了厚实绒毯的木屐旁,马车的晃动也未让她的语气变的不平:“战争从来没有对错,只有输赢;如若西辰不竭力打胜那场战,赢得便是东清国,苦的就是我西辰百姓;同样的结果,只是换了对象而已。”

“季大人好口才,这样的季大人,定是西辰朝堂不可或缺的人物,接下来的事,我很好奇。”

无非是利用她威胁西辰,在他看来,季音是西辰朝堂的掌权人,西辰定会不择手段要回她,只要季音在他手上,西辰,便只会受制于他,上次的战败之仇,他亦要全部找回来!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季音想了想,询问了句:“此去东清国,不知要花上多长时间?”

白舒玄抓她回去,自是等到回了东清国才会有所行动,她只想在这之前,他们能顺利成婚。

“五日!”

五日吗?那便够了。他们三日后成婚,亲事过后,即便她的消息传回西辰,那个时候的他,早已是旁人的丈夫,有着自己肩负的责任,许该也会顾忌许多,不再冲动了吧。

季音眉眼的落寞白舒玄看在眼中,忆起临走时,她交代给属下的那几句话,有心试探:“听闻贵国的建威将军即将大婚,真是可喜可贺啊。”

“是啊,未来的将军夫人美丽贤惠,两人堪称绝配。”

季音说的真心,白舒玄探视不出什么,只是季音眉间缠绕的某种愁绪让他深知其中隐含着什么。只是这两人一个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一个是掌管朝堂的帝师大人,按照常理,不该有所交集的呀?

马车一路而去,再也见不到京都的城门。一路上,季音给白舒玄的感觉,淡定冷漠,头脑精明,谈吐不凡,对世事都有独特的见解。与她在马车里的几日,偶尔的谈话都让他有着新鲜惊奇的解惑,这样的人,若能为东清所用,自己掌朝后,定是一大悍将。白舒玄目光微动,心中已有了打算,若能将她策反,这西辰还有何惧?

季音自出宫一去不返,随行的暗卫也不见踪迹。一开始,宫里的人还以为季音在刑部处理事情忙的久了,忘了时间。可天色越发黑了下来,季大人还一直未回宫,连个送信回来的人也不见,心然殿的人这才急了。

一边派了人去刑部打探,一边去了皇上那边禀报此事。孙志焕一听老师一直未回宫,在泰安殿坐不住了。赶忙唤人前来,准备亲自去刑部看看。

“皇上,皇上,季大人身边的暗卫求见!”

小碌子急急冲进来,对着换着衣服的孙志焕急声道。

孙志焕连衣襟未扣上也不管了,忙宣了人进来。暗卫一进殿,就一字排开,跪在孙志焕面前。

老师身边的暗卫,从来都随在她身边,一步不离!可今日,他们全都出现在自己面前,却独独不见老师!孙志焕心里一惊,连忙问道:“老师呢?到底发什么了何事?你们怎么不在老师身边保护着?”

“启禀皇上,今日大人在前去刑部的路上,突遇东清国太子白舒玄,敌众我寡,大人随他们走了,将我们留了下来!”

“什么?”孙志焕不可置信,东清国太子?白舒玄?老师被他们带走了,上次边境一战,东清大败于西辰,老师在他们手上,还会有好果子吃吗?

“快,快去宣苏将军,命他带领将士,去东清将老师救回来!”

小碌子刚要去宣旨,暗卫却又出声:“皇上,大人临去前特意嘱咐说,说不可阻了苏将军的婚期,还说东清太子不是宵小之辈,让我等不必担忧她的安危。”

怎会不担忧呢,落在敌国手中,就算那白舒玄是正人君子,也难保东清人不对老师恨得牙痒!只是苏将军的婚事,老师那日与他在书房议论时的景象历历在目,老师那样希望苏将军能够成家立业,若此事一旦大白,苏将军奉命去东清讨人,一个不和打了起来,到时候婚期一拖再拖,老师他,一定是不愿见到的吧。

“老师他,真的这般说的?”

“属下不敢撒谎!”

孙志焕一时没了主意,一直以来,习惯了季音在身边出谋划策,这次身边没有了她,才知道什么叫不知如何是好。可眼睁睁看着她被白舒玄抓去,什么也不做,他要如何安心?

“三日后便是苏将军大婚的日子,在此之前,老师被抓一事不可宣扬;朕派给你们一队人马,你们暗中跟去东清,伺机救出老师;如若不成功,苏将军大婚后,朕会让他带兵前往!”

这该是最为稳妥的办法了,没想到皇上小小年纪,竟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想出这样周全的办法来,到底是季大人教出来的学生。

老师你看,你一直教我坚强,教我独当一面,如今我这样的旨意,是否也是你心中的想法,你想让苏将军成家立业,我便帮你看着他迎娶夏蓉如何?

三日时间,每一日,孙志焕都坐如针毡,食不下咽。暗卫一去,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也不知道老师那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不知道老师,有没有被他们欺负,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害怕?她那个人,即便是心中害怕的不行,面上怕也是不显半分的吧,从西辰高高在上的帝师大人沦为东清的阶下囚,老师,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呀!

“皇上,今日苏将军大婚,此时怕是已在进行了,您可要去瞧瞧?”

之前一直听皇上念叨着要去苏将军府中瞧瞧婚礼,季大人被抓后,皇上也一直愁眉不展,小碌子想着要不要让皇上去瞧瞧热闹,放松下心情?

“亲事已在进行了吗?”

“是啊,听说迎亲的花轿已经在前往夏府的路上了。”

孙志焕点点头,看了眼外面艳阳高照的天气,苏将军大婚,这般好的天气,真是喜上添喜。

“好,朕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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