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番外】从此去(高甜)
只愿从此夜夜好梦。
愿枕在枕上便可入眠。
愿花开叶落都按时节。
愿你能在我身边。
***
元嘉六年, 垂危女皇迎了个和尚入宫,在国中引发轩然大波。
有人说:“这女昏君要死了也不消停,干出这等有伤风化之事, 可真是罪过啊。”
有人接道:“你可别说这种话!那女皇暴戾嗜杀,你要是让女皇听到了,没准给你凌迟喽!”
有人议论:“听说那和尚长得很像当年那位傅贼, 女皇没准是因为这个才宠幸那和尚的。”
有人一派事不关己:“管她宠幸谁呢,反正她要死了,等她一死, 我们老百姓也就解脱了。”
有人接:“可是,等她一死, 谁来当皇帝啊?要是一堆人争着当,没准还得打起来,咱们老百姓也得遭殃。”
“反正啊,不管谁当皇帝,咱们都只有给人家当牛做马的份。所以说,你们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操心人家皇上宠幸谁干啥?还不如操心一下你家晚上吃啥呢。”
……
这厢, 皇宫。
自从幽澈法师入宫, 几乎是自然而然的,知周就开始跟他商讨政事。
就像从前一样,知周上朝,幽澈法师站在她身后听,退朝后二人讨论。
朝臣都知道, 这幽澈就是从前的傅成焕。
但没人敢说。女皇近几年来十分残暴,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去触女皇的霉头。
到后来,知周已经不满足于此,她想让幽澈法师也在朝上一同议事。
知周对幽澈说:“叫人放张椅子在我旁边,你坐在我旁边听政。”
幽澈法师铁面无私:“你是皇帝,早朝之上,只有你有权利坐着,这是铁打的规矩。要是不守规矩,会有损天子威严。”
她声音娇柔:“可你身子不好,这样站着太辛苦了。”
幽澈法师笑意冰冷:“那我就更得站着了,让您永远看着我受苦,这样才好提醒皇帝,让您别忘了当年之事。”
知周垂眸,双眉皱起得可怜,连眼睫毛都在抖:“你……就那么恨我?”
幽澈法师无动于衷地接道:“皇上多心了,出家人以吃苦为修行,向来不贪图凡尘享乐。”
知周被气得咳了几下,拼命忍着不肯哭,他是该恨自己,知周明白,他的确应该恨自己,可是……
两个人走到这一步,或许,第一眼相见时的心动,已被烧成了怨怼与愧疚的死寂灰烬。
幽澈瞧那窗外盛景,已然想到,三年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那时他也是如此,折磨自己,来刺她的心。
无论是出于爱,还是出于恨,他所采用的手段居然出奇的一致。
他忽于冥冥之中悲伤地洞悉,也许自己这一生,都逃不脱他骨子里以毁灭与折磨为所求的偏执与罪恶。
***
是夜,女皇寝殿之中。
偌大的玫瑰榻上,二十岁的女皇孤独又妖娆。
多年的帝王生活使她身上被烙印着高高在上的不凡气度,然而她却又从骨子里透着无助和脆弱。
最高贵的人却最可怜。
她就像是雍容华贵的血红色牡丹被置于烈日之下,耐不住热度的灼烧,散发出一股萎靡的焦躁,有一种濒死的美艳感。
幽澈法师虽然武功尽失,但听力仍极为机敏,他从郑知周的气息间听得出,她已是病入膏肓了。
何苦如此呢?
他闭眼打坐,并不看她,不动如钟,安稳如山。
郑知周故意放声轻笑,将语调放得极为窈窕诱人:“法师,你怎么不敢看我啊?”
听她这样讲,幽澈法师便抬眼与她对视。
他的目光平静空明,所有幻象落在他眼里,都是一抔黄土,所有美人在他看来,都不过是一具枯骨。
他依旧那般俊俏,剃了度反倒更衬得他眉目胜寒星,骨骼凌厉得恰到好处,旧时的狠戾几乎都被佛法冲淡成了今日的冷漠。
这般善惹风流的俊俏法师,偏生长了一副断情绝欲的双目。
那双眼中明晃晃写着四个字——万法空相。
郑知周的神色就忽然变得可怜又惶恐,她颤巍巍站起来,不顾一切地走向幽澈。
知周不怕他恨自己,不怕他怨自己,她只怕对他而言,自己已是个过路人。
她凑到幽澈面前,刻意的娇媚都不见了,只剩下她真心实意的畏惧。
她的眼睛里仿佛沾了露水,渴望法师来救赎自己。
她不能没有他。
可是,幽澈眉目里波澜不惊,看着她时,与看旁人没什么不同。
昔日熟悉的娇颜就在他眼前,身前便是他昔日枕边人的妩媚味道,他却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
后有史书记载——
有一幽澈法师横空出世,成为元嘉一朝的实际执政者,力挽狂澜,使得政事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内平叛乱外退强敌,至于此人的来历年纪,均不详。
至于那位曾经的鬼神将军,庄国史册里查无此人,只在民间野史、和北羌人口口相传的故事里留有些许痕迹。
这并不是郑知周本意,这是幽澈的意思。
幽澈对女皇说:“既然是你杀了傅成焕,那你就永远都不要再提起其人,不准记入史册,不准追封,民间曾经立过的生祠也要全部拆除不留痕迹。”
知周的眼圈都红了,浑身都在颤抖。
他却面带从容微笑,语气平静优雅:“请皇上就当做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不准她提,就是为了让她永远只能在心里牵念,不给她任何弥补的机会。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对傅成焕愧疚一生。
要看着她一生不得脱离苦海,才能让幽澈觉得满足。
***
自幽澈法师代政以来,朝政愈发清明,百姓对他称赞连连。
幽澈法师认为,庄国的治国之策存在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就是过于注重维护稳定,将军权放置得过于分散。
这样做,虽然可以避免武将谋反,但也因此,导致庄国的军事策略变成了多方轮番决策的结果。
在过去,每逢军事决策时,时而丞相占上风,时而枢密院占上风,因此作战思路时常大跨度更改,作战能力因此被大幅度削弱。
庄国这些年,国内的确十分安定,但常常受到外敌威胁,无论是对北羌还是毗丘作战,庄国都常常落下风。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局面,是过于注重稳定、过于重视分权的结果。
稳定与分权虽好,但凡事过犹不及,过于重视稳定导致庄国军事实力严重下降。
诸如此类的,在政事上,幽澈能够跳脱出当下的局限,从更加长远的角度看待问题,其政治见解远超同时代人。
***
一晃已经过去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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