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番外
“不、不、不要……”
“安之……安之……安之！！！”
榻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刚刚进门的安之慌忙将手中端着的早餐丢到桌上, 一个箭步跨过去坐到床侧, 用手轻轻地拍着那人的肩。
“我在、我在, 我在呢……”
桑华一脸惊魂未定, 用手急切地抚摸着, 从上到下仔细确认着。
“我的猿臂宽肩，我的虎背熊腰……我的大长腿……”
“还在呢, 是还在呢……”
她仿佛终于放下心来, 轻轻舒了一口气。
那既然还在, 就去, 抱抱吧。
桑华笑着，将头缓缓倚上他的肩，双臂环住他的腰身，终于安心, 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又做噩梦了吗？”安之柔声道。
即便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她却总还是时不时地就会做噩梦。
自己会突然离她而去的噩梦。
安之无奈笑笑。
也不知是该感到欣慰还是该感到难过。
“我做好了早饭, 华儿, 你起来吃点吧。”他轻声道。
初到凡间的那几十年，由于心魔作祟, 师尊的性情变得暴躁邪僻非常, 就连自己已经唤了几百年的一句“师尊”, 都能让她突然发好大的脾气。
“你还要叫我‘师尊’叫到什么时候？”她如是说。横眉怒目的。
“……”安之有点不知所措。
“叫华华！”
“？！”安之反应过来，继而一脸忍俊不禁缓缓启齿道：“华、华华。”
“哎呀好肉麻！还是叫师尊吧！”
“华儿……”他轻笑着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从前，父王和母后唤我作‘狰儿’，以后我便也唤你作‘华儿’吧。”
桑华终于满意，抿唇笑着点点头道：“好。”戾气瞬间被化解，消失无踪。
“安之啊……”
“嗯？”
“我们什么时候双修呀？”
“……”
“听说那个对修行特别有益，可以让修行的两个人事半功倍。我现在被心魔困扰，修为许久不曾精进，你也一直未能再次飞升，我觉得我们尽快双修一次吧。”
“……距、距离我飞升上仙不过短短百年，还远未达到再次飞升的时机，不可操之过急，否则恐怕会适、适得其反……”
安之的脸迅速变红，并渐渐扩散到耳根，进而蔓延至全身。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师尊已经忽地倾身上前，将自己压倒在了床上。
“那我呢？”她用小手指轻轻一勾，将他的白色斜襟外衫从领口一路划开到腰腹，“那你的师尊我呢？你就忍心看着我一直被这心魔所扰么？”
不忍心。
可我也不忍心看着你在不知不觉中被它影响，做出不符合你本身意愿的事情来。
所以才会拼命修炼，想着等我飞升上神，便可以用我至纯至真的仙灵帮你净化心魔……
突觉小腹处一阵骚动，安之猛地一把抓住了那个不安分的手，然后猛地起身，反将那人压在了剩下。
“你想要吗？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我的父母虽俱已仙去，但仍有师祖在上，不曾有师祖之命，亦不曾有媒妁之言，你确定……你确定要这样吗？”安之眉头微皱，言辞恳切。
桑华轻笑，“我行即我所愿。至于其他，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不受你们的规矩束缚。”
“我知道，异世之人嘛……”
安之微微一笑，终于放下顾虑。抬手抚上她的鬓角腮边，天鹅颈锁骨沟，在她的耳边调笑。
“但竟不知，你们异世之人都是这般开明的么？”
“不是……只我是如此……”她忽而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拽着他倒在一片旖/旎里，“而我，只对你如此……”
呢喃低语，如倾如诉，如山风拂过绿柳，如细雨轻轻拍打着礁石，两个炙烈火热的身影终于纠缠交织在一起，直至完全融为一体。
回忆在一片温柔的笑里渐渐淡去，安之将粥碗端起，舀起一匙送到桑华嘴边。
“华儿，吃一点吧。”
桑华轻轻摇头。闭着眼又在他的肩头蹭了蹭，“最近总是没什么胃口，我不想吃……”
安之微微地皱了皱眉，将汤匙放回碗中。
“那你，还要再继续睡会么？”
桑华忽而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不了，再睡下去身子都要瘫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哦，好。”
。
斗转星移，时移世易。明明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可这凡间的集市却似永远都不会变一样，一如他们几百年前第一次来时那样，热闹繁华。
桑华站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那厚重的烟火气，整个人才仿佛终于清楚地感觉到存在。
“啪”一声响亮的惊堂木响过，隔壁酒馆里的说书先生开始讲说。
“说！魔头赤狰的师尊桑华于百年前解禁后寻到了天界圣地苦川，惹恼了守护灵兽猾褢，灵兽一怒之下将苦川覆灭，将魔头赤狰与其师双双掩埋于万里冰川之下。至此，本书中的一大反派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全文亦于此处完结。只是可怜了他那个糊涂师尊，英明一世，毁于一旦，更无辜赔上了自己性命，实在可悲可叹！”
桑华惊异于这人说的竟是自己和安之的故事，又觉说书人的语气熟悉，侧目望向酒馆方向，看清说书人的样貌，忽而“噗嗤”笑出声。
那说书人捋了捋山羊胡，意味深长地冲着这厢勾勾唇，回头继续向台下听众讲说。
“老夫接下来要说的，将是另外一个故事。”
“传说，星宿山以南，晋江之滨，常有一个满身魔气，却隐隐散发着仙人灵气的男子，和一个满身仙灵环绕，却行事乖张暴戾的女子行走于天地之间。”
“女子本是天界大神，因爱入魔，为天界所不容。但二人有男子的魔族做后盾，完全有恃无恐，横行天下。”
“说是横行，其实无非也就是女主时不时心魔发作时，便喜欢无事生非，到处惹事。但因有男子常伴身侧，每每又都会被温柔制止，不动声色将她的怒气化解于无形，倒也没有惹出什么大祸。”
“我们的故事，却要从他们的下一代身上开始说起……”
大约半柱香之后，山羊胡说书人现身于酒馆后巷，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风光霁月的年轻人模样。桑华面色复杂地笑了笑，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
安之在身后，冷眼观望。
“就，送一个宿主去隔壁的修仙界完成任务，然后，顺路来看看你……”系统用手朝旁边指了指。
桑华淡然点头道：“哦……”
“你，最近怎么样？”
“呃……挺、挺好的。”桑华笑笑。
接下来便是一段尴尬的沉默。
“那个……我突然跟你解绑，也不知，有没有给你带来什么麻烦？”桑华吞吞吐吐地开口打破了沉默，“事到如今我再说对不起，恐怕也是于事无补……都、都怪我，是我太任性了……”
桑华满怀歉疚地低下头去。
系统闻言笑了笑，道：“我不是也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离开了么？我们两个，扯平了。”
其他的，也不过就是被派去执行最艰难最复杂奖励却少得可怜的任务的事，不值一提。
“对了……”系统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伸入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盒子，递到桑华面前。
“这是，你的任务奖励。”
“任务奖励？”桑华一脸惊异地瞪大了眼睛，“为何……”
系统知道她在奇怪什么，硬将小盒子塞到桑华手里后，才悠悠开口解释道：“就如我方才说书时所言，你与安之在书中的结局，便是被盛怒的灵兽猾褢摧毁了苦川之后，掩埋在了冰天雪地之中。至于你二人生死究竟如何，已与原书剧情关联甚微，没有人会在意。还是那句话，过程虽曲折，但任务终归算完成，该给你的任务奖励，一点都不能少。”
面对严肃古板的系统监管时，他亦如是说。
就像现在她手中拿着的那颗净灵丹一样，得到的过程虽曲折，但最终它还是到了她的手里了不是吗？
“这是可以帮助你消除心魔的净灵丹，你吃了它之后，便不会再受心魔困扰。”
“哦……其实有安之帮忙，我的心魔已经好多了……”桑华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将那盒子收了起来。
又缓缓侧目往旁边的人看了一眼，看到那人突然红透了的脸颊，唇边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意。
系统生硬地将目光移向别处，“那，事情既然已经办完，我就，先走了。”
“……”
端的竟生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桑华欲言又止。
系统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没有等到。
他牵起唇角无奈笑笑，转身，远远消失在街角。
桑华默默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不免惘然。
“他这样是说，以后都不会再来带你走了么？”安之向前一步走到桑华身侧，不无担忧地问道。
“嗯。”桑华淡淡应道。
“那你呢？你也真的已经决定，要永远留在这里了吗？不再回去，你口中所说那个丰富多彩，热闹非凡的‘文明世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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