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21：48，潘维思在王安藺的指导下顺利完成EVD手术，这也是她的第一例独立脑外科手术。
手术很成功，曹天华体征稳定，颅内压正常，被送进单独病房照料。曹令夫妇和曹苑听到父亲无恙的消息欣喜若狂，握住潘维思的手不停道谢。
潘维思露出隔离后第一个真心浅笑，然而在听到小柔红着眼告诉她的消息后，笑容僵在嘴角，如同她心脏般一片片碎裂。
潘维思大脑一片空白，怔怔的走到负压室前，甚至想不起穿防护服就要进入，被沈易眼疾手快从内上锁拦住，“维思！”
潘维思双手撑在玻璃上，神情恍惚的凝视着孔勋平静苍白的脸庞，又看向陷入无意识状态的吴绍谦，泪水从眼角滑落，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做了一台手术，孔勋就死了，老大也闭着眼不动了……
她闭上眼大口喘气，素日三人组中最镇定冷静的人此时却痛苦的喘不上气，反倒是沈易隔着玻璃沉声的坚定安抚她，孔勋去世后内向温和的沈易仿佛一瞬成长了。
也许成长真的都伴随着痛苦吧。
“维思，你冷静点，现在医生只有我们两个了。教授需要我们，急诊室里的其他人也需要我们。”
潘维思呜咽难平，可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吴绍谦，又不住点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老大需要……我们……他能依靠的……只有我们了……”
潘维思猛做几个深呼吸，擦干净鼻涕眼泪，快速换好防护服后进入负压室。
“老大情况如何？”
沈易眸中终于现出喜色，“现阶段脉搏稳定，体温开始下降，抗体已经生效了。但是氧饱和度还在降低，肺部水肿没有得到缓解，只能寄希望于病毒被消灭前，教授的呼吸系统能撑过去。”
潘维思查看病例记录后道：“再注射一剂哌拉西林和呋塞米吧，把一氧化氮流量提高，尽力缓解肺部水肿。”
沈易衡量两秒，点头道“好”，立刻动作。
潘维思从他从中接过药剂和注射器，“我来，你去吃点东西，多补充水分。”沈易的脸色实在难看得很，已经一整天没有补充能量，眼里满满血丝。
“吃不下去也得吃，我们还有很长的仗要打。”
沈易也知道自己或许精神高度集中感觉不到疲乏，但身体已经逼近极限，需要补充能量。他点点头，走到门前时回身看一眼孔勋，眸中悲伤满溢，几乎是逃一般离开负压室。
潘维思向输液袋中推完药剂后一步步走到孔勋床前，望着熟悉的面庞再度鼻酸上涌，她不敢细看，闭眼命令自己冷静，然后咬唇将蓝色床单缓缓盖过遗体，告诉自己这样对她和沈易都好，指尖却控制不住的颤抖。
00：26，“滴”的警报声划破寂静的深夜，吴绍谦的氧饱和度突然跳水。守在房中的沈易和潘维思一凛，立刻进行急救。
潘维思查看瞳孔和倾听呼吸后高声道：“呼吸阻塞，立刻插管！”沈易飞速将喉镜和7.5mm喉管递给她。
……
“还是不行，老大的肺部不充气，充满了液体！”
“进行肺部放液！”
……
“呼吸系统开始全面衰竭，必须马上进行BiPAP。”
沈澈听罢却不动了，紧紧咬牙，暗眸凝视着吴绍谦，大脑飞速运转。
潘维思急道：“沈易！”说着自己就要连接BiPAP呼吸机，却被沈易一把拉住手腕。
沈易双眸一闪，直视潘维思道：“之前BiPAP起效都不够快，这次用ECMO（体外膜肺氧合），给体外血液供氧，让肺部有时间愈合。”
潘维思瞳孔放大，厉声反驳，“不行！体外血循环会加快病毒繁殖，老大撑不过去的！治好水肿前他就先高烧死亡了！”
实际上是孔勋昏迷前提出过ECMO方案，但由于同样的原因，吴绍谦再三思虑也没有采用。
沈易毫不退缩道：“教授的抗体比孔勋和另两人生效都早，病毒已经开始衰退，过半的几率他能撑过去！”
“这……”潘维思还是觉得太冒险，沈易拔高声调，周身气势突然强硬无比，话中却饱含痛苦，“我不想再有人离开了！即便只有一半，我也要赌一赌！我会承担全部责任！”
潘维思一滞，咬牙与他对视一秒，双眸一凛，迅速将吴绍谦的裤子扒下，露出右侧大腿上部皮肤消毒，“从股静脉侧向30度切入最保险，我主刀，你辅助。”沈易还是住院医生，如果主刀……其实以吴绍谦的身份，若因他们的冒进出什么差错，两人恐怕都当不了医生了。
潘维思直视沈易，话中坚定，“决定是我们一起下的，手术也是我们一起做的。”
沈易一怔，眼眶酸涩，只能使劲点头。他们都没单独操作过ECMO，但维思比他更有经验，两人立刻进行手术。
“五号手术刀。”
……
“牵拉器。”
……
“找到股静脉了，二号手术刀。”
“用止血钳封住左端。”
……
1：19，ECMO循环开启，沈易和潘维思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盯着监控器。直到氧饱和度上升至94，吴绍谦的胸膛肉眼可见的起伏起来，两人才不约而同松了精神，腿软的滑落在地。
潘维思和沈易对视一眼，朝对方微微扯了扯嘴角，笑容中混杂太多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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