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铃兰番外

上一章 【文学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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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儿常常喜欢问我关于良辰县曾经天下第一女神捕的事迹,他说奶奶告诉他, 我们良辰县以前有一个女捕头, 武艺高强,又精于查案,他以后也要像她一样练好武艺, 熟读圣书, 保家卫国, 报效朝廷。

我低头看着他与他爹七分相像的面容, 坚定而真挚的神情,心中欣慰,忍不住伸手轻揉了揉他脑袋,夸赞道,“言儿真乖。”

思儿听到了,跑过来抱着我的大腿,用脸亲昵地蹭蹭我的衣角,撒娇道, “娘亲, 思儿不乖吗?”

我不禁摇头失笑,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蛋, “乖啊,思儿最会卖乖了……”

“再会卖乖也不行,林展思,你今天再背不出昨天我教你的那首诗词,哥哥就要罚你了, 到时候谁说情也不管用……”言儿拉开思儿抱着我的小手,不分由说的将妹妹拖走。

我望着两人小小的身影,心下慨然,是成亲后的第三年,这两个小人儿的到来,让原本平静的生活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

言儿和思儿出生在隆冬时节,还下着鹅毛大雪,天寒路滑,林大哥冒着风雪将稳婆接来家中,原先还未临产时肚子就已经大得不行,姐姐说这么大的肚子定然是个双胎。生时更是难生,从傍晚时分辗转反复痛了一夜,到了第二日晨时,我已经痛得脑袋昏沉,意识模糊,才忽然听到一阵响亮的哭声,紧接着又是一阵,在一旁帮忙的娘亲和阿姐,抑不住心下惊喜欢呼出声,继而将将听到稳婆报喜,“是双胎是双胎,大的是小子,小的是千金,恭喜恭喜……”

等在门外的林大哥慌忙进屋,几步走到床旁,握住我的手,将额头紧贴住我的额头,深吐了口气,如释重负,“辛苦了,铃兰。”

阿姐将孩子抱至我们跟前,林大哥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激动地拉着我的手喊,“看,这是我们的孩子!”

我许久未见过他有这般开心的时候了,他想说什么,又激动地语无伦次,他想去抱,又紧张到手足无措。

我定定地望着他脸上久违的笑意,一时间失了神,连孩子都忘了去看。

那一刻我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给孩子取个名字吧。”阿姐看着我俩,道。

他低头与我对视,我笑望着他,作聆听状。

他回头望着门外弥漫人间纷飞飘扬的白雪,不自觉地稍稍敛了嘴角弧度,眼神落向远处,渐渐没了焦点,失了失神,轻声道,“林展言,林展思。”

阿姐把妹妹抱在怀里轻晃,嘴里念叨着,“思儿,以后姑姑就叫你思儿了好吗……”

娘亲抱着言儿站在阿姐身后,同样望向屋外越下越大的雪连连慨叹,“瑞雪兆丰年,是吉兆啊!吉兆啊!”

每逢大雪,娘亲总是喜欢说这句话。

我进门的那一年,娘亲说是那时的那场瑞雪,为她带来了一个最好的儿媳。

而如今,又一场大雪,为她带来了她心心念念的孙儿。

在我的记忆里,最美的那场雪,是我走夜路遇到两个酒鬼,吓得魂飞魄散顾不上看路,一头撞进他怀里的那一晚。

自此,从前那么害怕走夜路的人,因他的鼓励,便坚信,春日有春风扑面,炎夏有蝉鸣相随,爽秋有繁星满天,深冬自有白雪皑皑,万物皆有灵,即使他不在身边,万物都会陪着我走夜路。

那他呢,他心里最特别的那场雪,是什么。

林展言,林展思,很好听的名字。

大概是他的心绪吧。

言儿沉稳从容,乖巧懂事,正正是随了他爹。

思儿虽是女孩子,却活泼好动,古灵精怪,被一家子和衙门里的叔叔们宠的没了章法,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是随了谁。

有一日,言儿兴冲冲去寻他爹,要他听他默背古诗,我在厨房准备晚饭,听到言儿稚气未脱的声线学着学堂里夫子的语调的背诵诗文。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

我不由得心生宽慰,言儿的书读得极好,自觉自律,不像思儿,整日里调皮捣蛋耍赖卖乖地想蒙混过关。

只是这诗还未背完,便没了下文,我侧耳细听,只听到言儿在唤,“爹,您怎么了?言儿背的不对吗?爹――”

我听着不对,忙丢下还未淘净的米,快步走出来,只见林大哥堪堪消失在暮色里的背影,还有站在原地一脸茫然的言儿。

我俯下身来,拉了拉言儿的小手,柔声问道,“怎么了,言儿。”

言儿挠了挠头,十分不解地问我,“娘,《咏鹅》很好笑吗?”

我愣了愣,不知他为何这么问,只好先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爹听我背《咏鹅》,先是一个人自顾自地笑了几声,笑完又沉默了好久,然后就一声不响地出门了……”言儿伸手帮我理了理额前有些散乱的发丝,低头闷闷道,“言儿看不出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一时无言,心头莫名酸涩起来,轻轻将言儿揽入怀中,顿了顿,才安慰道,“《咏鹅》不好笑,是你爹高兴你背书背的如此认真,又动容你懂事,有个这么乖的儿子,他喜极而泣,不愿让你看见,所以才出门转转……”

言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去把妹妹也教会,这样爹就更高兴了……”

我笑着点头,言儿便拿着书去寻思儿了。

我勉强将心绪压下,站起身,思儿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晃着自己的小脑袋,从言儿相反的方向,一蹦一跳地跑过来。

“思儿,你看到哥哥去找你了么……”我问。

思儿转了转自己乌溜溜的大眼睛,手指放在唇边朝我“嘘”一声,“娘你小点声!不要让哥哥发现我……”

我无可奈何地一把捞过思儿,两手将她圈在臂弯里,“思儿啊,你又偷跑去玩!你什么时候能像你哥哥一样让人省省心呢……”

“我才不要呢!”思儿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连拒绝,“我才不要像他一样,读成一个书呆子……”

我霎时无语,忍不住轻点了下她额头,又抱着她亲了几口,笑骂,“你这个疯丫头呀……”

思儿双手环着我的脖子,在我怀里撒娇。

末了,思儿又问我,说娘,衙里有二叔叔三叔叔四叔叔,可二叔叔说我还有一个五姑姑,还说我和这个五姑姑简直太像了,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这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深吸一口气,将思儿从怀里放下来,拉着她站好,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因为,她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

“为什么啊!”思儿一脸天真地看着我。

“因为,她师父去了那里,她师父待她恩重如山,所以她去陪他了……”

我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个缘由。

一时鼻酸,差点要落下泪来。

“去找哥哥吧,哥哥今天要教你《咏鹅》……”我实在不愿在思儿面前失态,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失声哭出来,只好赶快摆手让她离开。

思儿捏着自己的小辫子一边跑,一边朝我得意,“娘!《咏鹅》我早就会背啊!三叔叔教我的,可厉害了!”

我怔了怔,接着就听到思儿一边跑远一边背书的声音。

“鹅鹅鹅,曲颈用刀割,拔毛添上水,点火盖上锅……”

我终是没忍住,蹲在原地哭出声来。

庄沐萱,你知道你的三哥都将你的俏皮诗教给你的小侄女了么……

衙门后院的梧桐如今棵棵馥郁茂盛,直插云霄,你这个比金凤凰还厉害的凤凰,为何飞走就再也不飞回来……

衙门庄五妹走后,除了思儿言儿出生,他似乎都没有怎么开怀过。

他对娘亲孝敬,对阿姐恭顺,对言儿言传身教,对思儿百般疼爱,对我亦温柔体贴。

衙门忙时他专心扑在案子上,衙门闲事他常回家,帮娘亲浇园子,帮阿姐晒地瓜干,有时带着言儿将屋里屋外打扫的干干净净,有时伙同思儿来闹我,一边纵容思儿偷吃我在案板上码好要下锅的红萝卜,一边手忙脚乱地再帮着我切。

在衙门他是能顾全大局的大哥,回到家,也是下的厨房的贤夫良父。

可无论是在成亲之前,还是在成亲之后。

我总觉得他不快乐。

他是很脆弱敏感的一个人,他心里若有伤痕,时久也难愈。

由此我想到从前,有一天媒人突然受阿姐所托上门求亲,媒人例行公事般说了一大筐他的好,说到口干唇裂,足足添了五次茶水,才起身告辞。

我一句没有听进去,只觉得心头莫名空落。

我一直不知道他是否放得下心中那一人,为何便做了决定。

我酿的酒,到底是解了他的愁,还是迷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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