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狗男女

上一章 【文学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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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微微亮,采兰端着铜盆到主院伺候连海深起身, 相衍已经早起上朝去了, 今天连海深和刘氏要上街逛逛,特意吩咐不能迟了,免得在婆母面前留下懒散的印象。

连海深一手支棱在妆台上, 让采兰给她梳头, 采兰说:“您许久没有这么早起了, 要不然再睡一会, 奴婢去和老夫人解释,免得您不舒服。”

“不必,中午回来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连海深说着又打了个哈欠,进了十月以后天气是愈来愈冷了,按往年长安的天气,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

往年刘氏都是在青山庵过的,今年为了照顾儿媳妇搬回长安住,连海深想去给她买两匹料子做冬衣裳, 还有身旁用物, 多是该添置了。

结果婆媳跟心有灵犀似的,连海深刚出门就看见刘氏带着小丫头匆匆走过来, 看见她连忙迎上来,一脸紧张地说:“媳妇怎么起得这样早,前些日子耀儿还说你早起会不舒服......”

连海深说:“见过母亲。我哪有那么金贵,再睡得骨头都懒散了。”

二人用过早膳以后到了东三市,这个时辰街上的店铺刚开门不久, 人也不算多,刘氏松了一口气:“看来早起还是好的,免得人太多,挤着你的身子。”

一行人先到了宝兴楼,掌柜的见自家夫人竟然亲自来了,连忙一溜小跑迎上来,一张脸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夫人怎么亲自来了,您身子不方便,观壁大人是早吩咐过的,需要点什么直接教小的们送去府里就好,哪里要您亲自来!”

刘氏哪里见过店铺掌柜的这种谄媚架势,何况还是宝兴楼这样的大银楼,瞧瞧柜台摆的哪样不是价值连城?

连海深说:“今日我是陪母亲来瞧一瞧的。”

连海深的生母多年前就过世了,相平的夫人掌柜的自然是识得的,他心中一激灵,又看刘氏与自家主子有三分像的模样,登时领着店里的人刷刷往地上一跪:“哎哟,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拜见老夫人!”

“拜见老夫人!”

“这......”刘氏十分惊讶,连海深解释道:“这些都是自己人,是家中产业的一处。”

刘氏从扬州被接回来二十几年,一年里见相衍的机会屈指可数,更惶提他的家产,她震惊极了,又怕丢儿子的脸,只能佯装镇定,对下人们说:“都起来罢,你们辛苦了。”

掌柜的利索地爬起来,笑得更加真诚了:“老夫人请,夫人请,咱们店里前些日子刚来了一批好东西呢!”

婆媳两人携手上楼去,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说:“他会喜欢这个吗?”

“这枚剑坠已经是咱们宝兴楼最好的了,昨天刚从坊子送上来的,整个大梁都是头一份儿呢,小姐瞧瞧这宝石的光泽,多漂亮啊!”宝兴楼的伙计介绍道。

那女子身边的男人接过手看了看:“这一堆里确实也就这个能入眼。”

那女子偏过半个身子,“那就这个罢,替我包起来!”

“多谢小姐!一共是一百两银!”

“什么?就这个小小剑坠要一百两银子?”万拱月一脸不敢置信:“你知道一两银子就够三五个人吃一个月,你们简直是奢侈至极!”

小伙计莫名其妙,但还是很好脾气地说:“小姐,咱们宝兴楼的东西货真价实,这宝石,这做工,在外面根本没有的呀。”

万拱月说:“不行不行,太贵了,你算我便宜点。”

李至长这么大就没讨价还价过,只觉得那小伙计刚才看过来的一眼里都充满着鄙夷,他是微服陪万拱月出来的,也不好亮明身份,只好掏出银票:“算了,我替她买了,麻烦帮我们包起来。”

万拱月一把夺回银票:“是我要送给虞渊的,你替我出钱算怎么回事?我自己有钱,我只是觉得他们卖得太贵了!”

小伙计还是第一次遇见来宝兴楼讨价还价的客人,看两人衣着也不俗,不像缺这点钱的人,他只能继续陪着笑脸:“小姐若是觉得价钱不合适,咱们看看这几款,这几款便宜一些,只要八十两银子......”

楼下的掌柜听见二楼的争执声愈来愈大,生恐客人的争执会误伤连海深,那可真是死一万次都弥补不回来的啊,刚想上楼去,门外走进来两个女卫,紧接着大叶飞花的衣摆扫过门槛,李长赢的声音噙着笑意:“掌柜的,我东西呢?”

掌柜的脚从楼梯拔下来,转身迎着门去:“哎哟,小的叩见大殿下!您今儿来得真早!您的东西早好了,小三儿?还不赶紧把大殿下的东西取来?”

“哎,小的这就去!”

李长赢点点头,环顾了一周,说:“掌柜的生意真好啊,你家大人今年估计挣得又不少了!”

掌柜的笑道:“哪里呢,还不是大人们照顾。”

“多少钱来着?”

“小的哪里敢收您的钱啊,我们主子也说了,大殿下来就当到了自个家的产业,随便拿就是!”

李长赢露出一个揶揄的表情:“哎哟,这要是让你家夫人知道可了不得,你家大人怕是晚上房门都进不去!”

掌柜的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小三儿碰着盒子欢天喜地地跑过来,递给掌柜的,掌柜的打开展示给李长赢看:“您瞧,都是按照您的需要,挑最好的宝石玉器做的!”

盒子里躺着一枚精致的坠子,上头最显眼的就是一块浑身通透的碧玉,雕刻成了海上日的模样,络子是用掺着金线的靛青丝线打的,衬着上好碧玉,整个剑坠一看就造价不菲!

李长赢果然十分满意:“不愧是宝兴楼的东西,很不错!飞玉,给钱。”

飞玉上前,从荷包取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掌柜的:“够吗?”

掌柜的:“哪里要这么多呢,原本是一千二百两银子,大殿下来咱们这买,八百两足够了!”

他原本是好意,飞玉却皱眉:“我们殿下不是花不起钱的,一千二百两是吧,一分不少!”说着又从荷包取出二百两银子放在掌柜的手里。

“哎哟,大公主明鉴啊,小的哪里敢有这个意思!”掌柜的抱着银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急得都快哭了。

李长赢“啪!”盖上盒子,无所谓地说:“东西我很满意,钱你收着,本宫不缺这点小钱。”

她说这话也没有别的意思,楼上的万拱月居高临下把全程看在眼里,只觉得十分丢人,生气道:“你们大梁是真有钱啊,一千二百两银子买一个坠子,真是奢靡!”

她的声音不大,足够楼下的李长赢听见了,后者抬起头,与怒气冲冲的万拱月打了个照面。

情敌见面时分外眼红,李长赢愣了一晌,露出一个笑:“哟,这不是拱月公主吗,怎么出来也没有带人?”

万拱月抬了抬下巴:“我当然不像有些人,出个门恨不得国内所有人都知道!”

飞玉喝道:“放肆,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们公主说话!”

李长赢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拱月公主年纪还小,飞玉,一会叫两个人随身保护拱月公主回去。”

“是。”飞玉应道。

万拱月气得直跺脚:“我不需要你假好心!”

掌柜的也回过味儿来了,敢情这就是褚国的拱月公主!

他连忙朝万拱月身边的小伙计打眼色,小伙计也是极机灵的,立马明白自家掌柜的意思,笑着说:“原来是拱月公主,小的实在是瞎了狗眼,没将您认出来!”

“您消消气,消消气!”

李长赢也讥笑道:“是啊,拱月公主同本宫生什么气,掌柜的,今日拱月公主在你这里买的所有东西都记本宫账上,你让你家主子来延昌宫取钱。”

掌柜的哪敢不从,连忙应声:“是是,小九儿,还不快把拱月公主要的东西包起来!”

万拱月气道:“谁要你替我付钱!李至,给钱!”

李至?

“哦?”

李长赢长长拉了一声,这才看见万拱月身边侧着身子的男人,仔细一看可不就是李至!

万拱月择婿的事还没个着落,李至就已经迫不及待出手了么?

“大皇兄都来了,怎么也不跟长赢打个招呼?”

李至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露脸:“咳,皇妹。”

“你心虚什么!同我站在一起你心虚什么!”万拱月气道:“你是她哥哥,弄得好像很怕她似的,丢不丢人啊!”

李至脸都黑了,赶紧避开身子,将银子交给小伙计,随即转身下楼,一副不想和万拱月多说的样子。

万拱月追着他的步伐也跟着下楼。

二人一追一赶,经过李长赢身边,万拱月眼尖看见她盒子里装着一枚剑坠,登时大叫:“你这剑坠是要给谁的!”

上好的碧玉上刻着海上落日,万拱月登时有了不好的联想:“你要送给虞渊的是不是!”

‘虞渊’本就是传说中太阳落下的地方,加上前些日子李长赢还将虞渊带去延昌宫过!

万拱月气坏了,破口大骂道:“你到底要不要脸,他都说了不想和你牵扯上任何关系!”

李长赢露出一个看傻子的表情,从盒子里抄起那块碧玉:“你看仔细了,是落日还是日出!”

本来落日余晖和海上日出就很像,万拱月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但她坚信自己的判断,大骂道:“堂堂大梁朝的公主,倒贴一个男人你还自鸣得意啊,被人抓到还狡辩,就算是日出,你又是给谁的,难不成你自己戴?”

李长赢十分无语,原本的好心情完全破坏殆尽!

她冷笑着说:“旸,日出者,我大梁朝的虞旸将军,字旭初,长赢挚友,十月二十生辰,有,问,题,吗?万拱月公主?”

万拱月一愣,她显然不知道虞家兄弟的生辰事同一天,嗫嚅着嘴说:“可是虞渊也是十月二十的生辰......”

虞旸和虞渊两人本就是双生的兄弟,虞旸名字的意思是日出,虞渊是日落,李长赢定制的那枚海上日的剑坠也没写日出还是日落,万拱月自知理亏,急得直跺脚:“你......你......”

“你什么你,狗咬吕洞宾!”

两人也是有身份的人,在宝兴楼大堂吵得不可开交,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李至觉得丢人至极,就在他和掌柜的都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的时候,门口迎客的小伙计惊喜地喊道:“观壁大人!”

观壁边走进来边说:“夫人和老夫人呢?主子来了。”

掌柜的苦着脸迎上前:“夫人和老夫人在楼上。”

观壁差点和便装的李至撞个正着,这才看见李至,李长赢和万拱月三人都盯着自己看,连带跟在观壁背后的相衍和虞旸都被三人紧紧盯着。

虞旸乍一眼看和同胞弟弟虞渊还是非常像的,万拱月高兴了一下又认出来不是虞渊,情绪落下去后,哼了一声:“你家大公主给你买了礼物呢!”

相衍下意识看了虞旸一眼,后者也十分莫名其妙。

李长赢将手里的盒子拍到虞旸手里,气冲冲说:“过几日是旭初的诞辰,本想给旭初一个惊喜,不想拜拱月公主的福,全毁了!”

场面一度僵住了,虞旸抱着盒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干巴巴地说:“多,多谢大公主。”

相衍着急上楼,没功夫看他们之间的闹剧,问:“夫人呢?”

掌柜的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说:“夫人和老夫人在楼上雅间!”

相衍是宝兴楼的主家,他边走边随口说:“今日宝兴楼真是蓬荜生辉,诸位尽管挑选,全算在相某账上。”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至,抬脚上楼了。

宝兴楼的东西动辄上百两,真是很大手笔的支出了。

万拱月也没想到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人要给她付钱啊,说得她褚国穷到需要接受敌人好意似的,气呼呼道:“我自己出钱!”

分明是很幼稚的争吵,被万拱月弄得像什么生死大仇似的,她气呼呼将银子拍在掌柜的手里,刚要出去,和找来的褚国护卫方海撞了正着。

方海说:“虞将军到处在找公主,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果然,下一刻,一脸无害的虞渊抬脚踏进了宝兴楼。

场面顿时更尴尬了。

虞渊并不知道两个女人刚才还为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吵不休,但是他一眼看到了虞旸站在李长赢身边。

万拱月立马跑过去,委屈地说:“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要被他们欺负死了!”

虞渊扫了一眼李至,说:“鲁王殿下还在这里,公主怎么会被欺负。”

万拱月比划着李至说:“你看他们人这么多,他只有一个人,又不像你武功高强,怎么保护的住我嘛!”

李长赢在一旁听得牙酸,对掌柜说:“本宫先回去了,你代我跟你家夫人打个招呼。”

掌柜的连连点头:“小的一定替您带到。”

虞渊来了,万拱月也没心思跟李长赢吵架,她兴致勃勃地取出那枚剑坠,献宝似的捧给他,说:“你看,这是我给你挑的,你的长生剑上那根剑穗都破成那样了,该换了!”

李长赢停下脚步。

虞渊下意识地把长生剑往李长赢看不见的地方藏了藏。

“你原来那个剑穗是哪里买的,做工也太差了,简直是坑你银子的。”万拱月边说边想去拿长生剑,虞渊握紧长生剑说:“多谢拱月公主的好意,虞某不敢受。”

长生剑......

李长赢走了回来,特意绕到另一边去看虞渊的剑穗。

平平无奇的长生剑散发着淡淡的剑气,平凡的外表因为这点剑气显得不再平凡,只是上面的剑穗——格格不入的红色丝线打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如意络子,丝线已经磨得起毛了,一看就是用了多年。

李长赢脸上露出触动的表情,片刻后皱起眉,抬脚往外面走。

虞渊懊恼地闭上眼,仿佛自己的心思被扒光在光天化日之下——长生剑是李长赢为他找的,那根不伦不类的剑穗自然也出自她的手。

大公主李长赢,从小是比男儿还剽悍的,要她做这种女儿家的活计不亚于带兵打仗。

李长赢和侍女学了七八日,才勉勉强强打成了最简单的如意络子。

那东西从长生剑被转赠给虞渊以后一直在他身边,连虞渊从她身边逃走,都不例外地带走了。

已经很多年了,原本上好的丝线都磨得起毛了。

李长赢往外面走了几步。

虞渊并不配合,万拱月又不舍得和他生气,娇气地说:”把剑给我嘛!“

李长赢站在宝兴楼门口,秋日的阳光明媚又温暖,可她浑身都是冷的。

虞旸差了她一步站在她身后,怀里还抱着装着‘海上日’的盒子,忽然听见李长赢啐了一句什么,猛地转身,一把抽出虞旸腰间的长剑,大步走回宝兴楼里!

打掉牙往肚子里吞,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这对狗男女!

掌柜的看见李长赢提着剑回来吓了一跳!

“大,大殿下!”

这位祖宗要做什么啊!

“铮!”长剑发出铮鸣,李长赢用剑指着亲密站在一起的两个人,从喉咙里挤出低吼:“都给我滚出去!”

万拱月大叫:“你干嘛,有病啊!”

李长赢那是战场上滚过刀山的人,只是这头野狼在人群里久了,练就一身的笑模样,才让许多人都忘了这头野狼事会吃人的!

“要不然自己滚,别再教我瞧见,要不然就被我打出城去,自己选一个!”

虞旸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拉她袖子:“您别冲动!”

“滚,这里没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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