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沙魔来了
他话锋一转, 说道：“等这一段看完, 我们就先回去罢。外面情况好似有些不妙，不如出去后再做打算, 或者……直接去找那魂魄。”
惜墨连连点头, 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
等这一段幻境结束之后，她就让崔客去忙他该做的事。至于其他的，她以一人之力也可以完成的。
困意逐渐袭来，惜墨沉沉睡去，崔客轻手轻脚地把自己的斗篷盖在她身上。
荒漠日暖夜冷, 即使是记忆中的幻境, 二人也会切身体会的。
惜墨她刚从断肠草毒中缓解过来没多久, 怕是浑身疼的都睡不好觉，现在看她舒展眉头悄然睡去后, 崔客也才放下了心。
虽然知道这里是幻境, 但他还是看向了南斗方向。
想必墨墨她也是思念南斗得紧，又是有伤在身。他这段时间又异常繁忙，无法寸步不离的保护她。
而且六界已经有开始大乱的迹象, 届时冥界的鬼魂数量会更多, 阴煞之气也会更重。
相对来说，高高在上的神界还是很幸运的。因为有云层的阻断，所以即使神界被波及, 也不会被波及太多。
想到这里后，他贪恋的看了一眼惜墨沉睡的脸庞，在心底微微叹息。
墨墨啊……
惜墨是被一阵练武声惊醒的。
花昀一身银甲, 手持一杆银枪站在一个小土坡上，在还透着点儿蓝的晨曦中格外挺拔亮眼。
他威严的看着手持矛盾操练着的将士们，时不时地指点一两句。
在他的指挥下，明明还是一盘散沙、只知道插科打诨的的队伍瞬间整齐严肃了起来，即使用改头换面这个词来形容也不为过。
看得出来，花昀他确实是个很有人格魅力、很有本事的一位将军。
只是……她来回看了看，也没找到初晴姑娘和雪照琴师的踪影。
既然主角缺席，那就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了。
惜墨想了想，脚下转了个弯儿，顺着这万里黄沙和晴空万里而去。
纯粹的颜色碰撞在一起时，给人的那种震撼无法用言语言说。
崔客默默地看着她脚步轻快、一脸欢愉的模样之后，也缓缓笑了。
就这样，初晴姑娘和雪照琴师一整天都待在自己帐篷中，不见踪影。
不过好在幻境中的时间流逝还是比较快的，因为人的记忆大多都是片段性，而非连贯性的。
故而没多久，就又看到了夜幕降临。
浩瀚星空下，无边黄沙上，照常是白羊皮和随风摇曳的篝火。
大约是众人还没摸透花昀的脾气，白日里又被他一张冷脸给训得姥姥家都摸不着，故而众人即使想看歌舞来放松一番，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一眼扫过去，就能发现他们都时带着幽怨且疲惫的目光，耷拉着眉眼喝着闷酒罢了。
这好一副可怜相跟白日里那副虎狼之师的气势相比，可谓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
从之前那个精明的二哥脸上甚至能看到遗憾的表情来，似乎在叹息说：唉，初晴姑娘美妙的舞姿啊，大约以后只能存在于回忆里咯……
花将军必然是不会舍得让她出来再抛头露面了，这万里黄沙看起来也是如此讨厌，真是贫瘠荒凉得紧呐！
篝火中不时有轻微爆破声发出，荒漠上一阵阵晚风吹过，带起沙子迷了人的眼睛。
那个二哥顺势抠了半天眼睛，但那粒沙子就是怎么也抠不出来。
不仅如此，他努力了半晌后，又平白流出了许多泪水。
他暗暗地骂了几声后，只好偷偷摸摸的拿衣袖来擦泪水。
但在旁人看来，他正在摇头晃脑的感伤着，甚至还潸然泪下，甚是可怜。
有的小兵也被他那副可怜模样给感染了，呆呆的望了望星空后，都开始不由自主的留下了眼泪。
一时之间，这片绿洲之上，弥漫了一股伤感与惆怅的气息。
最后，好似连那被固定在树木周围的马儿们也被传染了一样，都望着天空中的明月，低低地嘶鸣着。
惜墨饶有兴趣的看着花昀，想看他能撑到何时，又会如何来安抚民心。
花昀没让她等太久。
等到篝火中的木桩都快要变成焦炭之时，花昀猛然起身，随手抓起几根新木桩扔了进去。
片刻后，火光再次盛大起来，众人的伤感情绪似乎也被燃烧掉了。
接着，他们听到花昀那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有请初晴姑娘和雪照琴师。”
众人心中都是一喜，但马上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花将军虽然今日内一直不苟言笑，辛苦指导操练，但是他们都注意到了——但凡有空闲时间，花将军他的眼神可都是会飞向初晴姑娘所在帐篷的。
眼神炽热不说，还丝毫不在意属下的目光与窃窃私语。
既然他都表露出了此等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情谊，那么即使众人不知道初晴姑娘和他之间到底有何渊源，但也都无比清晰地知道了她在花将军心中的位置。
然而对于一个普通男子来说，如果对方是心尖尖上的人儿，那必定是希望她能大家闺秀一些，而并不希望她能在诸多男子面前抛头露面、轻歌曼舞的才是。
如此看来，花将军此意……竟然真的仅仅是为了振奋军心么？
花将军竟然如此威武，又胸怀宽阔！
诸将士心中对他又多了一层爱戴与敬佩，暗自感慨道：怪不得人家是将军，咱只能是个小兵小卒啊！
照理是盲人琴师雪照先出场，然后才是跟着他亦步亦趋的初晴姑娘。
众人都用矜持而热切的目光看着琴师身后的曼妙身影，然而——
为何初晴姑娘会穿得如此……严严实实的？
他们不由得都在心中暗自吐槽道：虽然依旧是与琴师类似图案的衣衫，看起来很是美丽，也很是匹配。
只是……这裹得也太严实了，姑娘她还能迈得动腿么？
这种衣衫……适合跳什么舞啊！
“久闻初晴姑娘不仅能跳好舞，也有一副好嗓音，那么今夜花某就斗胆请姑娘来高歌一曲，以慰在座的诸君。不知姑娘可否能给这个面子？”
花昀大马金刀的坐着，一只手扶着一柄长剑，另一只手端着一个酒碗，下巴的胡子上沾着一些水珠，一闪一闪的映射出篝火的光芒。
他的眸子很亮，看向初晴的眼神更是炽热异常，甚至盖过了热烈的篝火。
众人原本燥热的一颗心立刻平静下来，原来花将军也如同普通男子一般，对心爱之人的保护欲多于其他啊。
好在他非天上仙，与自己同为地上人。
不过今日不能得见初晴姑娘的美妙舞姿的话，那是否意味着从今以后都无法再次看到了呢？
想到这里后，众人的心情又再次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短短几瞬之间，心情先飞上九天云霄，再坠落万丈深渊的滋味，真是太不友好了。
不过即使是花将军也难过美人关这一点，还是让众人的心中多了一丝微妙的感受。
放眼望去，初晴姑娘今夜居然没有描眉画黛，白净清爽的面孔上却是一幅冰冷的目光，与她身上那黑红各半的衣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惜墨莫名的觉得，这个好似不是真正的初晴。
初晴姑娘看了一眼花昀后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他身侧不远处的盲人琴师，开口道：“雪……照……先生，烦请为我伴奏可好？”
盲人琴师微微侧耳后颔首示意，轻动指尖，琴声缓缓流出。
初晴姑娘便开口唱了起来，只是目光始终盯着盲人琴师。
她好似完全不在意琴师是否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只是那样执着地、坚定地望着他，万千情意都在歌声里。
清越的琴声随着清亮的歌声逐渐变换，花昀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他时不时地看一眼琴师，又时不时地看一眼初晴姑娘，眸色沉浮不定。
说不上为什么，惜墨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她身侧的崔客。
如果这幅情景换到了他们身上的话，不知道他是否会……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崔客瞟了她一眼后，就知道她这鬼鬼祟祟、目光游离的表情是在想什么了。
他继续说道：“自然是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了，才不会是他那样言不由衷、不情不愿、暗自吃醋的郁闷模样。”
“哼，人族就是这样。他们不仅擅长言不由衷，更擅长粉饰太平。”
下了这句评语后，崔客就不再说话了，只是温和地看了她一眼。
惜墨却反复回想着他这番话，然后忽然发觉……这句话还真是一语中的。
不远处的火光忽然闪了一闪，初晴姑娘的歌声好似被惊吓到了一样，弱化了不少。
追逐着歌声的琴声更为敏感，几乎是丝毫没有破绽的就随之调换了琴弦和声调。
加上在座的众人大多都是自由参军，未曾学习过音律，故而并未意味到这段不和谐的旋律。
惜墨和崔客可都是正儿八经的神女神君，自小就被教授琴棋书画，二位又是精益求精的性子，对于音律的敏感那可谓是极致。
惜墨听到后微微皱了皱眉，抬头望去，只见那篝火堆中燃烧着一根新木桩，而花昀则是一脸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当下便猜想，这花昀定是不爽初晴姑娘和雪照琴师合作得如此□□无缝，觉得十分气闷但又不好在属下面前失了气度，便做出了这种看似正常、实则幼稚的举动出来。
不知道为何，明明知道这琴师才是谜题本身，但她对于这位花将军的注意力反而更多了一些。
惜墨沮丧的想了下，暗自安慰道：或许……这位花将军也是一位重要人物也说不定？
一曲歌毕，花昀立刻起身，硬邦邦的说道：“本人有些乏了，诸君也记得早日休息。明日还要早起，更要加强训练。”
热烈的掌声瞬间变成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这花将军真是……
不夸一夸初晴姑娘的歌声动人、似黄莺啼叫之类的嘛？
哪怕……让他们来夸上一夸也是好的啊，居然还说明日要加强训练什么的，即使是心里不痛快也不能拿他们出气哇！
但内心腹诽归内心腹诽，无人敢明目张胆的跟花将军对抗。
今日他脱下外袍给众人做示范时，那漂亮的肌肉线条和稳健的拳法，一看就知道是身经百炼、扎扎实实打出来的。
他们可不想当送上门去的沙包……
于是，守夜的继续去守夜，该休息的都去休息了。
初晴姑娘照样小心地跟在雪照琴师身上，那珍重的模样似乎怕他一个跌倒之后，就如同清晨草尖上的露水，破碎得无影无踪了。
惜墨更是心生怀疑了，再怎么看那花将军都比这琴师要靠谱得多，但这初晴姑娘为何非要一门心思的扑在一个……盲人琴师身上呢？
难道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好吧，这其实也能说得通。
毕竟，她惜墨刚开始看崔客时，也是觉得他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的，然而现在反而是哪儿哪儿都顺眼了。
崔客看了看她的神色，见她一会皱着一张小脸，似乎在困惑；一会又舒展眉眼，似乎在开心。
忽然为自己的未来感到了一丝担忧：墨墨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还真是个严肃的问题啊。
夜空之上，星辰闪烁。
从万里荒漠的另一端，不断有狂沙被吹了过来。
但是有些奇怪的是，那些沙子并非毫无章法，而像是一张大网，悄无声息的朝这片绿洲扑了过来。
然而此时正值深夜，守夜的士兵们也都有些昏昏欲睡，有的还滑到了树根处。
惜墨看的心急，却知道这毕竟是一段回忆，也就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即使出声也不会改变众人命运。
作为一个合格的旁观者，只能是稳定心神，继续默默等待。
不过好在，有一个帐篷外面疑似有火光出现，有人高喊道：“琴师帐篷着火啦！”
有位打着哈欠出来换值的小兵立刻听到了，他便立刻跑了过去，准备喊人去灭火。
然而他也立刻就注意到了不断地从前方涌过来的阴影，也感到了那种汹涌滂湃的摧毁之力。
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
只见一张由万千黄沙组成的大网迅猛地袭来，距离他们已经不足三十里了！
他马上转身大声喊道：“大家快醒醒啊！沙魔又来啦！沙漠又来啦！！沙漠又来啦！！！”
琴师帐篷外的火光被大量沙子一盖之后，就迅速熄灭了，也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只是其他守夜人都被惊醒了，他们迅速地手持火把四处分散开来，叫醒睡梦中的人。
比不过将士们毕竟是将士们，反应速度和身手都是一流的。
在他们口中那“沙魔”到来之前，大半将士们已然列好了队形，神情严肃地手持兵器或法器，等待着花将军一声令下。
惜墨有些疑惑的问道：“所谓‘沙魔’，应该是指以沙铸身的魔族罢？”
崔客接话道：“正是。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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