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两人出了电影院, 封缘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心下一跳。
黎秋川看她面色有异：“怎么了？”
封缘再仔细一看, 却只能看到满满的人头, 她摇了摇头：“没事, 可能是我眼花了。”
那个人怎么可能会过来, 一定是她看错了。她勉强安慰自己。
黎秋川拍了拍她的肩, 没说什么。
只是在两人约会后的第三天, 封缘接到一个电话，证明那天晚上她看见的并不不是幻觉。
坐在包厢里, 封缘看着虽然威严依在，但是头发更加花白的老人，敛眉道：“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我现在很忙，您这样沉默只会更加耽误彼此的时间。”
老人——封振海叹口气, 他犹豫了一下, 然后从西装外套里掏出一张纸, 慢慢地推到封缘的面前, 封缘本来敷衍地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定住了视线。
原来他推来的是一张电影票, 一张《不覆》的电影票。
那天晚上看见的人果然是他......
封缘的喉咙一动, 她不知道封振海拿出这张电影票是什么意思, 是来批评她的成果，还是虚假地恭维她的努力？
然而无论是什么，她都觉得他们父女之间已经有了一条巨大的鸿沟, 无论是用金钱还是亲情都已经弥补不了了。
她深吸一口气，挑起眉梢道：“您给我看这个有什么用，是想从原型的角度对这部电影提出见解吗？”
就像是为了故意激怒对方似的，她毫不掩饰地说出男主的原型就是对方的事实。然后静静地等着对方发怒。
封振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大抵想到自己被搬上荧幕还是有些不舒服，但他并没有生气，而是抹了一把脸，苦笑道：
“说实话，在看这部电影之前我确实心里不舒服。”老头子眼角的皱纹一动，摇头道：“我甚至在想你是不是在故意报复我。”
封缘冷笑道：“您想多了，如果没有我妈妈，我是不会拍这部电影的。”
“我知道。”封振海苦笑一声：“如果不是收到了那封信，我是不会想到亲自去看看这部电影的。”
“信？”封缘拧起眉。
封振海把信掏给她看，封缘接过，看着上面熟悉的笔迹，她眉头一皱，然而看到信上的字字恳切，她又内心一动。就像是被人一股脑地倒灌着糖水，又疼又胀之余，又能尝出甜蜜来。
这个人，这个人啊......
半晌，她摩擦着信纸，哑声说：“这是我男朋友写的。”
封振海一愣，好半天才缓过神，半晌他苦笑一声道：“我竟然连你谈恋爱了都不知道.....”
说完他叹口气：“我就是看了这封信才决定去看看这部电影。看完电影后，我回家想了好几天，我才发现我从来都没有深刻地了解过你的母亲。”
说起母亲，封缘的眼眶不由得发红。也许母亲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父女会坐在一起讨论她的电影吧。
她偏过头道：“我也是拍了电影之后才稍稍了解她，我以为她满含怨愤，却没想到她早已经放下。但是她不需要任何人的了解。”
封振海的鼻翼一动，他的唇瓣抖了抖，整个人像是又老了十岁：“是我狭隘了。我以为她在最后的时光是恨我的，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她还是我记忆力那个通透、温柔的女人。”
说着，他喉咙一动，抖着唇看向封缘：“小缘，我也发现我从不曾好好了解过你。你不是我眼中的那个任性的女儿了。你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已经长成了我和你母亲期望的模样。”
封缘长睫一颤，没有说话。如果是以前，她听到这些话会动容、会欣喜，然而经历了这么多，她只有微酸，然后变得古井无波。
封振海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羞愧还有挣扎：“同时我也知道，我这个父亲做得不称职，我在你最需要关怀的时候没有在你身边。”
说完，他长叹一口气：“小缘，我承认我独断专行，被假象蒙蔽双眼，但是父女哪有隔夜的仇，你说什么都改，你能不能回....”
“爸！”封缘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叫他，她闭了闭眼，想说什么都化为一声轻叹。
封振海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就像是等待判决书一样紧张，他明知道封缘不会说出什么好话，却还是不死心地期待着。
半晌，封缘睁开眼，道：“爸，我理解母亲的心情，却不能接受。而对于您我是不理解也不接受。无论您给予我多少的补偿，该造成的伤害都已经造成了。即使您和姚玉琳分开，把封辰塞回他娘的肚子里，也于事无补。”
封振海想要狡辩，却发现封缘说的是事实。他知道有些伤害一经造成就再也弥补不了，更何况以封缘的脾气，她是最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眼看着封振海的脸色彻底灰败下去。封缘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于是她一笑：“我又不是和您老死不相往来了。您要是想我了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至于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封振海无力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封缘的脾气，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这样了。他不期望对方完全原谅他，只期望对方能在他思念的时候看看他。
他叹口气，只是他看向她手上的信纸，不知道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你的男朋友......对你好吗？”
封缘嘴角一翘：“很好，他对我无微不至。”
封振海犹豫地看向她，封缘看出他的意思，轻轻一笑：“他的人品值得信任。如果您想说五年前的事......我倾向于那是误会。”
封振海想起当年的那一场风波，是他和封缘争端的开始。但是看封缘如此笃定，他只好闭上嘴，不再说什么了。
出门的时候，外面冬阳正好，封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看见有一长身玉立的男子倚在车门上，不顾四周的尖叫，微笑着看着她。
封缘一看见他，眉毛下意识地立起来，但是看着他手里拿着的女士大衣，心上就是一软。好吧，看在他解决了她心结的份上，她就不怪他擅自做主了。
她咧嘴一笑，快步走过去。
封振海蹒跚地回了家，这一趟出去他似乎老了很多，但精神头不错。姚玉琳披着外套慢吞吞地下楼，一看见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
脚还没迈开眼泪先下来了，她顿时扑了上去：“封哥，你这是怎么了？”
封振海此时有些累，他摆了摆手不说话。
姚玉琳看向他身后的秘书，秘书比了个手势，她马上就明白了，脸色一变。接着睫毛一垂就挤出一声哽咽来：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话，封哥，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别气坏了身体，小缘她......”
话还没说完，她就猛地感到脸上一麻，耳边出现“啪”地一声，接着她整个人都被掀翻了出去。
她顿时尖叫一声，感觉半边脸都麻木了，嘴里也出现血腥味。她晕头转向地抬起头，就看见封振海举着手掌，喘着粗气道：“你还当我是傻子是吧！？”
姚玉琳捂着脸，久久回不过神：“封、封哥，怎么了，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封振海重重地吼道：“你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我只是装傻而已，但你别当我真傻！我知道你处处针对小缘，以前是我糊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以后不会了，你要是再敢编排她，你就和你的儿子彻底滚蛋！”
“轰”地一声，这一巴掌就像是锤在她的太阳穴一样，姚玉琳不仅脸发麻，连整个大脑都发懵，她不知道封振海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就彻底变了态度，难道.....难道是封缘那个丫头又对他说了什么坏话？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暗恨，但在封振海面前，她还是咬着嘴唇，怔怔地落下泪来：“封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是不是小缘误会了什么，有什么事你让我亲自跟她说，她可不能冤枉人啊.....”
封振海一抬手一咬牙：“你还敢！”
姚玉琳下意识地闭眼，她眼珠一转，从嘴里溢出一声呻.吟彻底躺在了地上。
秘书吓了一跳：“夫人！”说着，就想扶起她，封振海道：“你让她躺着！”
秘书一怔，赶紧收回了手。看这招不管用，姚玉琳的心彻底凉了，她睁开眼拽住封振海的裤脚：“封哥！我错了！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封振海甩开她，头也不回地上楼。
“封哥！……封振海！！！”
封缘和黎秋川选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去给顾颐扫墓。
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里那个笑得温柔的女人，封缘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妈......”
墓碑上的女人静静地微笑，她顿了一下，轻声道：“妈，我已经长大了，也不再任性了，您不用再为我担心了。”
墓碑前的百合在风中微微颤抖，封缘眯起眼睛：“爸爸前两天来找过我，说看了我拍的电影，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我没有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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