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海博尔地点偏僻，跟着导航开错了几条小道, 林宵总算是在六点之前找到地方。
独栋建筑设计优雅大方, 门口的迎宾确认了身份才让他进去，看上去像模像样得很。
然而……会议厅里摆着几张长桌, 供应这各种水果、甜食和饮料，约摸三十几个人在会场里走动, 三三两两地小声聊着天。会议室最前面是个小舞台, 一个键盘手在舞台一边演奏着背景音乐, 舞台顶上还挂着一条横幅——
“热烈庆祝舞者社团十年社员大聚会”
“……”
他从没见过会有谁把同学会安排成这个样子，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吃顿饭唠个嗑不好吗？！
“林宵！”
陆琛看到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随手拿了一杯香槟朝他走来。
林宵眼皮子一抽, 能做出这种安排的也就陆琛了。
边上几个同届的社员听到林宵的名字都围了过来。
虽然许久不见, 但毕竟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 一块儿聊起天来丝毫没有障碍, 没多会儿就消除了隔阂，仿佛是多年的好友在闲聊一般。
“高二之后林宵就没有再参加过社团活动了，结果整个社团只剩下我一个bboy, 现在我身边也没有几个跳breaking的，是真的心酸。”
旁边有人调笑：“你现在还在坚持擦地板吗？都这把年纪, 真不容易。”
“喂喂喂！什么擦地板啊？那是breaking好不好？！breaking！”
众人笑作一团。
“林宵，你现在还跳吗？这里正好有个舞台, 咱们可以……”高龄bboy看着林宵，跃跃欲试。
“等一下等一下，”陆琛插话道, “难得一次同学会，你们还赶着来擦地板了是不是？这舞台空心的，平时就一些人做个汇报发个言什么的，别一会儿给你们弄塌了。”
边上男女乐作一团，林宵也笑了：“breaking现在跳不动了，一把老骨头多折腾两下说不定手脚都要断了。”
一个女生笑道：“就你这样还老骨头？保养得怕是比我们还好！”
又有人接话：“说起来我记得林宵不只是会跳，唱得也很好啊！隔壁音乐社几次想来挖人来着？”
“我也记得！我们那届文艺汇演的节目，伴乐是林宵唱吧？”
林宵眼神闪了闪，陪笑着没说话。
“好像出了什么意外，最后没唱成？”
“什么意外？这么可惜……”
“诶？说起来这里正好有舞台，连键盘都准备好了。不能跳舞，唱个歌总没问题吧？”
林宵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边上的人不知他所担忧的，都开始起哄了起来。
“正好！把那天没唱的歌补上！”
“不了吧。”林宵笑了笑，推拒道，“这里还有很多学姐学长，打扰他们多不好。”
其他人却不以为然：“有什么打扰的？本来就是同学会，助个兴呗！”
不等林宵再说什么，陆琛几个大步跨到键盘手身边抓起一个话筒，跳上舞台：“为了庆祝我们舞社跨越十年的大型聚会，我们请xx届的社员林宵给我们唱首歌好不好？”
其余人虽然不知道林宵何许人也，但都乐意凑这个热闹。夹在一片叫好声和掌声中，林宵被推到了舞台边上。
有没有搞错……
舞社的人不知道他在文艺汇演之后就再不敢上台，又记得他高中台风很好，一点也不在意小家子气，起哄就是图个热闹，没有恶意。
所谓“舞台”其实就是个小讲台，先前林宵看它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知道自己要上台，这会儿看着舞台，感觉体内血液一下子被抽空，两腿发软，手心都湿了。
要在那么多人面前唱歌？还有很多不认识的前辈？
做不到的。
起哄声越来越响，耳边的吵闹声却逐渐朦胧，似乎隔了一层膜，听得不真切。
眼前的舞台也像是隔了层白纱。
“喂，听说宵基佬今晚要唱歌！”
“有没有搞错？他上台唱歌？别是上台出柜吧？哈哈哈……”
……
“我就说他是来丢人的，啧，他刚都抖成筛糠子了吧？”
“心疼死舞社了，从不出意外的记录被打破了哈哈哈……”
起哄声慢慢轻了下去，林宵却还站在小舞台的边上一动不动，抓着话筒的手指节发白。
“林宵？”陆琛拍了拍他，发现他在微微发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林宵还是一动不动。
无数眼睛看着他，探究的，好奇的，让他头皮发麻。
脑子里很乱，记忆中各种画面都争相往外冒。
泼了可乐的校服，黑板上的“宵基佬”，舞台上炫目的灯光，张启明责备的目光，比赛评委的叹息，江池高大的背影……他转过身，似乎在说……
江池？
一想到这个名字，发虚的脚底似乎又有了点力气。
如果他连自己的恐惧症都克服不了，有什么资格要求江池冒着遇到水的风险跟他去参加比赛？
他可不是要江池陪着他去丢人的。
用力握住话筒，林宵用力撑住发软的大腿，迈步走上小舞台。
好容易在舞台上站定，偷偷松了一口气。但是眼睛往台下一扫，脑内立刻嗡嗡直响，好像被人塞了一团浆糊，让他甚至想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要干什么。
对了……似乎是要唱歌。
他清了清喉咙，拿起话筒，深吸了口气：“高中那首歌太久没唱，记不太清了。刚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词，我就唱一首最近听到的英文歌助助兴吧。”
“什么嘛！”陆琛笑道，“合着你愣了老半天是在想词？”
林宵歉疚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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