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在
事实并没有辜负苏顾然的担忧。
看着苏顾然上楼，宋乔生又在她家楼下坐了一会儿，在没有几颗星星的夜幕下，他静静的想了很多。
回国以后这不算长的时间里，就像是一场最美好的际遇，他和顾然，他们以几率那么小的方式再次相遇，一路走下来，就好像是上天注定，一步一步，直到现在。
想到苏顾然，他的唇畔处就不禁漾起一分笑意，他喜欢她，但又不只是喜欢她，有的时候，他觉得她是很值得佩服的，她拦在手术室前的勇敢、她扬手打了晋维宇时只想求得一点公平的小心性。
这么多年无论是在医院还是在公司，他也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虽然苏顾然处理事情的方式并不成熟，但就是这样的她，让他每每想起总会有一种力量，在世事浮沉中不至迷失。
他不会再离开她了，无论是因为谁、因为什么，都不会了。
他必须要将这一切解决好，若非如此，他又有什么资格却向苏顾然许诺未来？
回家。
他的父母早已在客厅中等待着他，他推开门面对的，就是自己父母不满的表情。
“你去哪儿了？”宋志民首先开始了责问。
宋乔生将自己的外衣挂好，简要地答道：“我说过，吃饭。”
“你看看现在都十点了，你吃饭吃到半夜？”
宋乔生也不想就此多解释什么，轻应了一声：“恩。”
宋志民的火一下子窜了起来，“恩什么恩，是不是苏顾然不让你走？”
听到自己的父亲这样说顾然，宋乔生蹙眉，“是我不让她走。”
宋志民看着自己的儿子冥顽不灵，不由怒道：“那个苏顾然有什么好？又固执又不会来事，对你的未来也不会有丝毫帮助，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和她一样固执，如果我会来事，我就该把这件事处理的更好一点，我不在乎她对我的未来有没有帮助，因为她就是我的未来”，宋乔生停顿了一下 ，看着自己的父亲，他降低了自己的音调和音量，“爸，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只想知道你对顾然有这么大的成见究竟是因为什么？”
一旁，他的母亲态度坚决地插话道：“无论是因为你都不能再和她在一起，我们绝对不会接受她的！”
“妈，我要的是原因！”
十年前，他的母亲没有给出任何原因就将他送上了飞机，他当时虽然怀疑出了问题，却没有坚持问清楚，而后十年，他几乎每天都在为这件事后悔，同样的错误他不能再犯第二次。
“苏顾然的人生已经千疮百孔了，她不适合你！”
“我会和她把所有的疮孔弥补上。”
他的母亲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她父亲的事你弥补的了吗？”
果然，母亲最在意的还是苏顾然父亲犯下的错误，那个改变了一个家庭命运的错误、那个让顾然难堪痛苦了很久的错误。
几乎是本能地，宋乔生回应道：“我会尽力弥补她母亲的事。”
这是一种回击，虽然这并非他故意，但潜意识里，他的母亲提到苏顾然父亲的事时，他感觉到了一种伤害，那是顾然的伤疤，在她好不容易捱过那些日子后，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提起这件事，把这当作是她的错误一样，所以他提起了顾然母亲的事，他在怪自己的父母，为什么对他们犯的错闭口不提？
宋母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乔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怪你爸和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宋乔生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想要一点公平，顾然她从没有因为她母亲的事和我说过半句你们的不是，她甚至从来没有和我提过她母亲的事，可为什么你们却要因为一些本来就不是她做错的事，而一直对她有那么大的偏见？”
“她没有提过？”宋父听到自己儿子这样说，先是一怔，而后冷笑了一声，“她没有提过你怎么知道她母亲的事的？”
“别人告诉我的。”
“谁？”
如果说起胡静颜的事，要说的就又多了很多，关于胡静颜他还有事要问自己的父亲，今天已经太晚，宋乔生原本不想牵扯那么多，可此刻却已经没有办法，“胡静颜。”
话音落，他看到自己的父亲身形明显一僵，“你说谁？”
“胡静颜，就是今天中午和您一起吃饭的那个人。”
宋志民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我不信，你别为苏顾然开脱编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胡静颜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长叹了一口气，宋乔生回答道：“她找人查了我，不只是我，还有顾然。”
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定会追问为什么，宋乔生索性直接说出来：“胡静颜之前早就来找过我，被我拒绝，恼羞成怒，查了顾然的过往想来威胁我。”
宋志民听着，连连摇头，“胡静颜说她从你们公司美国的发布会后就没再见过你！我不信，这样的故事太离奇了，我不会信的！”
“爸……”
宋乔生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宋志民打断了，“别说了，别再为苏顾然说话了，我和你母亲的态度已经摆在这里了，你爱听不听！不听的话就当没我们这个父母吧！”
话越说越严厉，说到最后，客厅里一片沉寂。
宋乔生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地面，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艰难地出声道：“爸，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这样！”
周日。
苏顾然早起收拾好东西后，如常去到一个高中生的家里做生物家教。
这个学生是个男孩，很聪明，会提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问题，苏顾然会尽自己的所能为他回答，因而男孩每次听完都会开心地道：“这如果在我们学校，老师一定会说高考不考，不需要知道，不过现在我知道了！”
苏顾然欣慰地笑了一下，而后拿起笔，在他的书上为他圈圈画画，“但你还是要记得哪些是考试重点啊！”
复读三年，高中的那些知识早就烂熟于心了，自离开中学后一直在做家教，虽然近几年高考考纲总会做一些调整，但对苏顾然而言想要掌握都不是什么难事。
勾出几道题给男孩做，她托着腮在一旁看，思绪渐渐走远，眼睛也渐渐失去了聚焦。
不知不觉会想起当年，那个时候她的身边这样坐着的还是宋乔生，每次做作业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想要用眼角偷偷地看他，她喜欢看他专注时候的样子，自己就变得一点也不专注。
也不知道这样多少次，宋乔生终于轻叹了一口气，放下笔转过头来看着她，“顾然，想看我的话现在快点看完，你这样会让我分心的。”
想看他？这种事她怎么会承认，“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我才没有！”
她说着，低下头假装专注于自己的作业懒得理他，可等到他也回过头去的时候，她就……
老毛病又犯了……
“老师，老师？”
一旁的学生的在叫她，她猛然回过神来，藏起自己嘴角的笑意，她问道：“怎么了？”
“你看这道题……”
两个小时的时间，这一堂课结束从学生家里出来的时候，苏顾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给宋乔生打电话问一问他正在做什么。
点开拨号的页面快速输入自己已经熟记的那一串号码，按下拨通键，苏顾然将手机放到耳边，等待着电话被接通。
很长一段时间的“嘟嘟”声，而后是一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宋乔生没有接电话。
她一面按下重拨键，一面向公交车站走去，在长达一分钟的等待过后，又是熟悉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她的心里一沉，怎么了？为什么不接电话？只是没听见还是……
苏顾然忽然开始紧张了起来，联想到昨晚他父亲的那通电话和他回来时的表情，她禁不住变得担忧。
现在的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他们昨天约好了今天去宋乔生新租的房子那边，为什么他此时却不接电话？难道昨天宋乔生回家之后发生了什么？
无人接听……
苏顾然又一次选择了重播，又是一分钟，无人接听。
若在平常、若是别人，她大概也就选择放弃了，可此刻，她几乎是不受控地按下了重播键，每当她多按一次，焦虑也就更多了一分。
宋乔生，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的手机一贯放在身边，除非手术，他无论回电话还是信息都很及时，如果有什么事也都会和她提前说，可现在……
她忽然没来由的心慌，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却是十年前，在她向他的手机打了几十个电话却都是关机之后，他的母亲来找她的时候，她到现在忘不了，那一天，宋母告诉她：“乔生会在美国有更好的未来。”
那一刻，那一刻，那一刻，那一刻，那一刻……
就像卡带了一样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时的惊恐与绝望，即使过了十年，她还能这样清晰的记起，所以此刻，该怎么说，她是害怕了吧？
苏顾然突然停下了要去按重播键的动作，将手机扣在了手机里。
不能再这样了，她知道自己还是没有放下十年前的事情，因为宋乔生的突然失联，会轻而易举勾起她当时那种刻骨铭心的恐惧。
余悸未了。
可余悸该了了。
抬头，迎面驶来的正是她要等的公交车，她上车刷了卡，找到位置坐下 ，一路一直看向窗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临时有事，宋乔生应该只是临时有事，就算真的有什么意外，宋乔生要放弃她也应该当面和她说清楚的！
可她就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开始担心，如果接下来给她打电话的是宋乔生的父母她又该如何？如果他们告诉她宋乔生回美国了……
她轻轻阖了眼，不敢再想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站，她下车凭着自己的记忆向那晚宋乔生带她去的小区找去，艰难地找对了门，她伸手按了下门铃，虽然宋乔生给了她钥匙，但她毕竟只是客人，如果房主在里面，理应由房主为她开门。
她所想的的确没错，宋乔生真的就在里面，听到门铃声，宋乔生快步走了过来打开房门，见来的是她，他微笑着向后两步让开了门，“一路还顺利吗？”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此刻就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苏顾然松了口气，垂了头，她一面向里走，一面声音闷闷地开口道：“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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