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Every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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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liam*

深夜的来电总是不受欢迎的。

威廉耐心地坐在电话边等待着,他手边有酒, 有雪茄, 让时间的流逝有趣了许多, 他舒舒服服地向后倒在椅子柔软的靠背上, 闭目养神,听着单调的电流声滋滋在听筒里隐约响着。

当初他买下了绝大部分塞西尔·罗德斯的资产, 并因此而与德兰士瓦共和国——当然, 如今是叫南非殖民地了——的人民委员会搭上关系时, 他可没有想到这层关系这么快就会派上这么一个意想不到的用途。

但若是说他花大价钱投资,笼络殖民地政府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要替他的女儿安排一条后路, 没有猜到她女扮男装的举动也许会在日后招致麻烦, 事实也绝非如此。

好几个相似的深夜里,威廉也曾思考过一个现实的问题。倘若他的女儿还是过去那个羞怯文静的性格,他是否还会在她身上耗费如此之多的资源与心力?是否还会无所不用其极, 禅精竭虑地为她打算,保护她,疼爱她, 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应当做到的那样?

——答案是否,每次都是否。

他首先是个范德比尔特, 其次是个商人, 最后才是一个父亲。

威廉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康斯薇露从过去那个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女孩变成了竟然敢于女扮男装参加英国下议院补选的这个女人。他考虑过精神疾病,考虑过掉包顶替,甚至考虑过非自然的原因。最后, 他决定这些根本都不重要.他更喜欢如今的这个康斯薇露,现在的她也能为自己带来更多的利益,这才是重要的。不过,前提是,她的确能保住她在下议院赢来的地位,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电话那头仍然传出沙沙的声音,没有接通。

威廉的手指捏住了眉心,他的父亲是个极为严厉的人,从不允许自己的孩子现出任何焦虑紧张的情绪,认为那代表着懦弱与无能。威廉仍然记得他的厉声呵斥,清楚得仿佛他此刻就站在自己身边。然而,倘若父亲还活着,威廉心想,面对着如今的事态,他恐怕也没法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只怕还会比自己更恐慌。

反倒是他的女儿,眼下这一风暴旋涡的中心,倒显得最为冷静理智。

这态度体现在了她托人转交给自己的纸条上,就连字迹也与过去不同,稳重中带着一点丝丝的锋利——是南非苍茫荒凉的大地磨砺了这把匕首,尽管被包裹在名为公爵夫人的刀鞘里,迟早都会有刺出的一天,无论玛丽·库尔松是否揭露了皮革下的本质。

从信件上,威廉得知女儿想要让法庭来审理她冒充身份参加补选的罪名,但他实在看不出法庭的审判会比如今英国上下的反应好多少,也不认为康斯薇露有任何取胜的可能性。即便他的女儿的确是他见过的最出色的律师,她的口才也无法扭转一屋子贵族根深蒂固的想法——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同意让一个女人进入英国的下议院,不论这个女人做到了多少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威廉深深地明白着这个事实。

电话仍然没有被接通,威廉端起了酒杯,却喝不下去。

他心中有一部分正在为康斯薇露忧虑着,只是不知道是父亲的那一部分,还是作为商人的那一部分。

——还在南非时他为康斯薇露打的掩护,这会却起了反作用。无数人争先恐后地跳出来,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的确在南非看见了公爵夫人,尽管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并由此引发了旷日持久的争论——公爵夫人若是在南非做慈善,又怎么可能做出横穿南非大陆,在比勒陀利亚与总统签订合约,被关入监狱,又再度逃出等等行为?

报社因此而得出了两个结论——要么范德比尔特家族就是在撒谎,要么这就是范德比尔特家族为了能操纵英国政治而早早预备的阴谋,无论哪一个都对威廉极其不利。

一时间,在英国政府有意无意的推动下,范德比尔特家族被形容成了企图以资本入侵英国的罪恶美国人,连带着阿斯特家族也受到了牵连,无数与他们合作的英国公司都提出了终止合同的意向,担忧在康斯薇露被定罪后,与范德比尔特家族的商业来往也会受到影响。光是要处理这些问题,就已经让威廉几日没有合眼了。

情形恶劣的步伐没有在这儿就停止前进,不仅仅是他在英国的生意受到了重创,康斯薇露此前所创办的慈善协会也遭了秧。

福利院被迫关闭,因为警察怀疑发生的某桩自杀案件实际是谋杀案,要对整个福利院工作的职员与住在里面的人员进行盘问与调查。艾娃紧急租下了一间旅店,用来安顿那些前来福利院寻求庇护的姑娘与孩子们,但旅店的**远远比不上福利院,不到一天,附近的人们就都知道了住进来的是些什么人。

于是,一夜之间,旅店的后院里就被丢满了臭鸡蛋,烂白菜,还有一盆盆的屎尿——他的女儿用一场慷慨激昂的演讲换回来的平安,只在几个小时内就被破坏得一干二净。有姑娘选择了离开,有姑娘遭到了暴力的对待,有姑娘被迫送往医院流产,有姑娘不得不选择回家,艾娃狼狈地带着剩余的孩子及女孩们在大雨中逃往乡下,才避免了事态演变至不可收场的地步。

而其他的慈善项目也未能避免,不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被中止,便是被人恶意破坏,下场并无二致。

威廉从来对人性没有抱过任何希望,手握财权,他几乎已经看遍了人性所能达到的卑劣极致。有时,他甚至认为,这或许就是自己为何会如此麻木冷漠的原因,但他仍然为英国人民在这件事上的表现而惊叹——在艾娃新筹办的另一所福利院被纵火烧毁后,报纸上刊登出了现场的照片,上面满是一张张在焰光前欣喜若狂的脸。威廉甚至没在中彩票的人身上看到过那么发自内心的喜悦。而也正是着同一批人,欣喜若狂地在港口迎接着乔治·丘吉尔与温斯顿·丘吉尔的归来,高声地喊着英雄,高声地喊着万岁,高声喊着大不列颠帝国永垂不朽。

“这会烧毁公爵夫人虚伪的面具,让她明白英国人愤怒的滋味。”报纸上公然对纵火的罪行这么评论道。

威廉全然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意思。似乎这个国家自从知道康斯薇露女扮男装以后,任何她干下的事情都会被人们打上了假惺惺与耻辱的标签——英国人不仅仇视着男装的她,也痛恨着她的女性身份,连带着痛恨着她以女性身份做下的一切:一个跨越了女性界限的女人甚至不配作为女人,更别说是男人,遣论帝国的荣光了。威廉猜测这就是他们的意思。

“Hallo——Hallo——?”

威廉立刻抓起了听筒。“晚上好,想必接线员已经告诉您我是谁了吧。”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坐直了身子,荷兰语就跟电话另外一头的男人一样流利,“您真是一个难以联系的人啊。”

他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另一边的男人看不见他的脸,却能从声音中听出他的微笑。

“我很抱歉要在这种时候打搅您,” 南非此刻的时间比英国还要更晚,威廉根本不在意,“同时我也不得不为另一件事道歉——让这通电话从您的女儿家中转接而来,恐怕使您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吧?您的女儿很好,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一点。我只是希望能确保这段对话不会被打扰,也不会被任何人听见,您是一个人吗?”

威廉的眉毛轻微地一挑。

“您会为您女儿的电话有多么容易取得而感到惊讶的,先生。我什么力气也没费,有些人只是为了跟我见上一面,就甘愿将这样的情报奉到我的手里。塞西尔·罗德斯已经死去,多的是想要取代南非无冕之王的继位者,您不能怪人们懂得如何见风使舵,顺势而为。”

他静静地听了几秒。

“我并不想成为下一个塞西尔·罗德斯,先生。难道您从来不看报纸吗?建议您明早看看,就能知道知道范德比尔特家族有多大能耐,也能知道我的野心可比区区塞西尔·罗德斯大多了。我相信您心中很清楚南非殖民地上如今有多少属于范德比尔特家族的矿场在运营,清楚自从英国接手了南非殖民地以后,这一部分的收入对于殖民地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听筒另一头的语气稍稍软化了一些。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先生,与塞西尔·罗德斯想要的完全不同——他将南非当成了自己的踏脚石,贪婪地嘬饮着流淌在这大地上的黄金血液,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无冕之王的光环。但我,威廉·范德比尔特,不过是个小小的商人罢了,南非殖民地想要强盛富庶,而有什么比强盛富庶更加适合一位商人未来的生意发展?”

他慢慢靠回了椅背上,拿起了雪茄。这已经不是第一通他打给南非的电话了,也不会是最后一通。威廉很清楚这帮人民委员会中的成员都是些什么货色,扎扎实实地摆在面前的利益与威胁才能使他们屈服,就像烈火与钢水能让最锋利的刀刃融化。

“布尔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成为英国人的附属了,你们很清楚英国会怎么对待自己的殖民地。你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女儿以乔治·丘吉尔这个名字换回的,想想如果英国政府否认了这个身份的合法性——恐怕《南非公约》还能否成立,是否要重新签署,商议条款,都很难说了。

“同时,一旦公约重新签署,范德比尔特家族能否继续为南非殖民地带来这样丰厚的税收,甚至能否继续保住名下的资产,都不再是一件确定的事情。至少我们还分享着同一个祖先,先生,至少我们都来自于荷兰,一旦英国接手了范德比尔特家的资产,接手了能决定南非殖民地经济的命脉,您认为他们还会在乎布尔人,这个曾经被他们冷血地从自己殖民地上赶走的民族的死活吗?”

对方仍然有些犹豫。

“我不能给予您任何保证,先生,因为这既不是能写在纸上的合同,也不是您我双方能切实掌控变化的状况。但您的选择很有限:英国人,臭名昭著的殖民地吸血虫,唯一阻止他们将南非当成一顿鲜嫩多汁大餐的因素就是乔治·丘吉尔为布尔人争取而来的《南非公约》。您也可以选择相信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我能做的不多,却也至少能让您舒舒服服地继续如今充满特权的生活,让您的口袋里装满了叮当响的英镑,甚至是为您在美国提前准备好一条退路——您知道的,先生,倘若有一天您有需要的话。”

南非殖民地是最有理由要求英国承认乔治·丘吉尔身份合法性的外交地区,一旦南非殖民地开口了,法国,德国,以及荷兰都会趁机插手其中,用外交上的支持换取人民委员会向英国提出要求更多利益的条款——而这一次,英国却没有马尔堡公爵来作为谈判的底气了。权衡利弊之下,选择承认乔治·丘吉尔的合法身份,对英国来说才是牺牲最小的选项。

“很高兴能与您达成共识,先生。”

这是不出意料的结果,威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在人民委员会中,有人说着荣耀的语言,有人说着血债的语言,有人说着战争的语言,有人说着权力的语言,而这一个,则说着金钱的语言。

威廉·范德比尔特什么语言都说,因此他能说服任何人。

康斯薇露,我的女儿。威廉将听筒放回电话机上。你最好让这一切付出都值得,我的孩子。

你最好赢得这场没有胜率的庭审。

*Alvis*

“我听说今天会有一场游|行?”

埃维斯走进酒吧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眼下脚踩着的地方,是整个科文特公园最大的爱尔兰酒吧,一共有两层,乱糟糟地堆着带酒桶的木桌与圆凳,混杂着洗不掉的呕吐味与汗臭味,平日里,这儿足以容纳300多个醉醺醺的男人。

而今天,这儿至少熙熙攘攘地挤了两倍以上的人群,就连吧台上的一把椅子都坐了3个男人——哪里有女人与酒,哪里就聚集着最多的男人,而科文特花园则正以这两样事物为荣,更别提今天还是“士兵免费饮酒日”,只要穿着军装出现,就能得到酒吧老板免费提供的两大杯爱尔兰大麦啤酒,埃维斯放眼望去,看见的尽是清一色的士兵,这让他很满意。

但更让他满意的是,这间酒吧就在今天即将举行的游|行的必经之路上——准确来说,是两场游|行。一场支持公爵夫人,要求英国政府承认乔治·丘吉尔的合法身份,认可公爵夫人以这个身份加入下议院;另一场则反对公爵夫人的所作所为,要求英国政府直接否认她取得的议员身份,否认她做过的一切事迹,否认一个女人在短暂的一段时间内曾经成为了大不列颠帝国的英雄。

两场游|行都从老贝利街开始,那儿代表着英国法律的核心所在,接着拐上弗利特街,来到皇家司法院,随即便取道河道街——正是这间酒吧的所在,从玻璃窗外看去,能清清楚楚看到河道街宽敞的街道。从这儿,游|行队伍会走上杜坎南街,前往特拉法尔加广场——鉴于那是英国人民传统用来进行政治|示|威|的地点,游|行队伍不可能绕过它;随后,队伍又会拐上林荫路,走过白金汉宫前的广场,回到另一边的鸟笼路上,沿途直到抵达国会广场,从大本钟旁穿过,最终停在威斯敏斯特宫门前——倘若公爵夫人的案件最终被决定提交法庭审理,那就会是上议院刑事法庭开庭的地点。

格雷小姐买下了所有报纸上的广告板块,连着好几天详细地描述了为支持公爵夫人的游|行将会在何时发生,经过哪些路径,会有哪些著名的社会人士前来为游|行助力——实际上有不少,从支持公爵夫人政治理论的哲学家,赞同她的身份应该得到合法认可的社会学家,有名的媒体记者,还有热心于推进女性权益的人士——包括著名的约瑟芬·巴特勒,还有伊丽莎白·安德森及其姐妹,都纷纷从英国各地赶来支援这场□□。商店的橱窗里贴上了宣传的海报,街道上多了派发传单的报童,灯柱上贴满了标语,公爵夫人的演讲原稿被夹在每一本杂志中,被公开展览在每一家咖啡店的公告栏中,被刊登在每一份愿意出版它的报纸上;报道此事进展的外国报纸被免费翻译后在街头派放,上面清清楚楚地指出了英国已经在国际上承认了乔治·丘吉尔身份的合法性。格雷小姐在这件事上的投入不惜血本。

反对的一方也不甘示弱,他们做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事情,买下广告版面,张贴海报与标语,利用报纸媒体发表着恶意诋毁的文章,甚至还会雇佣街头混混故意破坏对手的海报。往往人们第二天醒来,就会发现前一天贴上的支持公爵夫人的海报早已被撕得一干二净,取而代是对公爵夫人极具侮辱性的咒骂词汇,任何被在那些句子中提到的动物——通常是马,猪,还有牛——都会深感被冒犯。

宪章运动已经过去了数十年,英国政府对游|行的态度逐渐温和,不会再轻易派出警察随意阻挠和逮捕。但对于这一场所有伦敦人都知晓,整个世界都密切关注着的游|行,英国说什么都不敢掉以轻心。天还没亮,几乎整个伦敦的警察都集中到了游|行将要经过的街道附近,一些骑在马上的人员甚至被分配了枪支,显然是得到了某种命令,一旦发现游|行的情况不对,形势变得不可控制,便会以火力镇压。

“谁不知道今天城里有场游|行?”另一个士兵嚷嚷道,“你的眼睛怕是长在女|人|的|**里了,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

“去你妈的狗屁,”士兵说的话向来粗俗无比,“我听说这场游|行会经过这儿——这才是我会那么问的理由。狗|娘|养|的,你妈的眼睛才长在了|男|人|的**里呢。”

埃维斯没有停下他的脚步,很快就来到了吧台的边上。正忙碌个不停的酒吧老板根本没有认出他就是之前乔装打扮前来赞助他举办这一活动的商人——理由自然是推销自己上好的大麦啤酒——酒保看见他身上的军装,从桌子底下端上了两个巨大的木杯,推到了他面前,“先生,这是你的。”酒保说道,嗓子都哑了,“感谢您为英国做出的贡献。”

“不客气。”埃维斯牵起一边嘴角笑了笑,含糊地用伦敦腔回答。他一瘸一拐地端着两个杯子离开了,一个些微残疾的士兵会更容易引起共鸣,也更容易引起注意。他才走了几步,就有几个士兵向他招手,示意他这儿还能再挤出一点儿空隙。埃维斯点了点头,走过去坐下,顺势将自己手中的两杯酒分到了周围士兵的杯子中——这个行为带来的好处是立竿见影的,通红的6,7个面颊上都爆发出了笑容,迫不及待地端起了酒杯。

“哪场战争,兄弟?”其中一个人拍了拍埃维斯的肩膀,问道。

“在非洲待了几年,”他微笑着回答,从此刻的外貌上来判断,埃维斯是个三十多岁的沧桑男人,“哪儿都去了,埃及,苏丹,乌干达,还有南非,当然……”他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摸了摸自己的腿,“在钻石城受的伤,该死的布尔猪偷袭了我们——”

“什么都别说了。”另一个士兵肃然起敬举起了酒杯,“大不列颠帝国万岁!”

“大不列颠帝国万岁!”这句话甚至得到了附近两三桌士兵的响应,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呼声从酒吧的这头蔓延到另一头,在这儿坐着的都是爱国的士兵。埃维斯装模作样地喊了几声,机敏的双眼就没有离开过窗户,当游|行队伍快要接近酒吧的时候,夏绿蒂会来提醒他——这会,游|行就已经该开始了。

这个念头才刚在他心头打转,就听见好几桌的士兵说出了差不多的疑问。“是该开始了。”挤在埃维斯身边的一名士兵喃喃地说道,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杯子,仿佛后半句话就埋在澄黄的酒液下,一时间酒吧里都安静了不少,有许多人听见这句话,便就沉默了起来。这就跟埃维斯想象的一样,这些士兵愿意支持公爵夫人,只是他们说服不了自己跨过她身份的这道坎。

埃维斯放在酒杯旁的手一撑——

*May*

当她与布拉奇太太抵达的时候,反对公爵夫人的游|行队伍早就到了——梅注意到队伍里也有不少的女人,尽管这支队伍管自己叫“狮队”,因为雄狮是英格兰的象征。光这一句话便已经赤条条地显露了他们的意思——只有男性能够代表国家,而女性是连提及都不该提及的存在。

为首的是蒙哥马利伯爵的儿子,赫伯特勋爵,他一看见梅的到来,脸上原本的愉快神色就消失了。赫伯特勋爵是一位非常传统的贵族——玛德如此告诉梅,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就足以说明他为何会如此热衷于组织一场反对康斯薇露的游|行。

事实上,混杂在队伍里的贵族子弟多得令人发指,唯恐要是康斯薇露的男装身份获得了许可,他们的妻子以后也会要求插足政治,更担忧她们会反抗作为传统贵族夫人的职责与义务,以康斯薇露的大胆及叛逆为榜样。这一次反对方游|行的费用,便是由这些贵族子弟们共同承担的。

“早上好啊,格雷小姐。”赫伯特勋爵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了,“想不到身为罗克斯堡公爵未婚妻的您竟然会亲自来到街道上……希望那些粗鲁无礼的伦敦人不会把您裙子上精美的蕾丝花边踩脏了。”

他的话引起了一连串放肆的大笑,只是赫伯特勋爵背后的那些男人都转过身去了,这样人们便看不见他们的脸,也无从指责他们不绅士地嘲笑一位淑女。梅丝毫没有被他吓住,即便在众多的美国女继承人中,她也是出了名的脾气火爆,桀骜不驯。

“早上好啊,赫伯特勋爵。”她就连一个笑容都没有给予对方,冰冷冷地说道,“您来得比我还早,怪不得街道上的空气已经污染了您的口气,让它如此的臭不可闻。蕾丝脏了倒是能扔掉,然而您可得考虑换口牙齿了。”

说完,也不等气急败坏的赫伯特勋爵再说些什么,她就向布拉奇太太使了一个眼色,越等下去,越在这儿争吵,只会越使自己这方成为笑柄。就连上帝似乎也知道她们今日正在进行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开恩地让伦敦上空的乌云微微散开,止住了连日的滂沱大雨。但谁也不知道这样阴凉清爽的天气会持续多久,她们得赶在街上的人群为了躲雨而离开以前就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女士们,男士们——”布拉奇太太的声音洪亮而且中气十足,传播得极远,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仅是要让英国政府听见我们的声音,给出一个公正公平的解决方式,也要让你们——伦敦的人民们,全英国的人民们,听见我们的声音。今天,我们聚集在此处,就是为了说出真相!”

“Truth!Truth!Truth!”

应和的呼喊从人群中传出,梅这边游|行队伍的人数远远少于赫伯特勋爵所带领的队伍。要公开支持公爵夫人是需要勇气的,但是反对她却不费吹灰之力。因此每个人都喊得声嘶力竭,涨红的脸拼命地要将声音传递到更远,更深的地方。

听见我们的话语吧,英国人,梅在心中祈祷着,加入到我们队伍中吧。

赫伯特勋爵自然不甘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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