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水龙吟
一
水面下的搏斗
一条沅水，浩浩荡荡流过沅州，江波浩渺，一路向东注入洞庭湖。
南朝陈永定六年的一个夜里，是晚月白风清，一艘小小的乌篷船，船头尖尖，篾篷漆成黑色，划开静谧如镜的水面，正在逆流而上。刚刚过了辰阳，一个身穿宝蓝色缎袍，膀阔身长的客人从明瓦篷的舱里俯身钻了出来，一手拿着一只白铜壶儿，一仰头，就着壶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一股酒味扑鼻而来，中人欲醉。一个老艄公站在船尾摇橹，短衣窄袖，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深深地吸了一口带有酒香的空气，忍不住赞道：“真是好酒！”
那客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目中灼然生光，一抬手，把白铜壶儿递了过去，说道：“老人家风里来雨里去，甚是辛劳，不如也来上一口暖暖身子。”
老艄公盯着那只壶儿，嘴里吧嗒有声，也不推辞，道了谢，一手执着橹棹，一手接了过去，喝一小口，品了品，又喝了一小口，才将酒壶还给客人，说道：“错不了，是桂阳郡的回雁峰。”
这酒果然就是产自桂阳郡的回雁峰，那客人闻言大乐，髭须翘动，好似遇见了知音一般，又喝了一大口推给艄公，两人就这样你喝一口、我饮一下，一只壶儿就在两只粗糙的大手间传来传去，顺便说些路上的风土人情，西行的道路，话语从冷淡变得温暖。艄公很是小心，每次都只轻轻地啜上一两口，客人却甚是鲁莽粗豪，一壶美酒十有七、八都进了他的肚子。此时一弯新月斜挂东首，两人边饮边谈，尽皆欢喜。
没过一会儿，酒壶快要见了底，那汉子正是兴会淋漓，要回舱里再去拿些来，忽然侧耳听了一听，问艄公道：“老人家，这江上可有强盗吗？”
那艄公喝了酒，满面酡红，呵呵笑道：“要说有倒是有，但他们只盯着那些船上有红货的，我年纪大了，又在这江上跑了几十年，他们问清姓名，也就放我走了，倒还不曾为难于我。”
那汉子点点头，心中暗道：“那他们就是冲着我来的。”回转舱里，再出来时，手中无酒，却多了一把长剑，绿皮鞘子上镌着些花纹表记，盎有古意，见艄公面露诧色，只笑了笑道：“老丈莫慌，我姓石名义，乃是吴郡娄县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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