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阿四1.5
房中药气四溢，原本宽敞漏风的柴房自此变得水泄不通。房中二人照料草榻上的李鄄几宿不曾合眼，贺真脸色不太好大抵是真的风寒未愈，一面咳嗽一面煽动着药炉，背对正喂药给李鄄的颜至明和坐在塌侧目中饱含血丝的楚成欢。
“盟主，你歇一歇，这些事我来做就好了，”颜至明见楚成欢想要用布巾擦一擦满是汗渍的李鄄痛苦的面容，“这样下去，你的身子怎受的了？”
楚成欢甩开他的手，口中不住念叨道：“李鄄……你不能死……让你这么白白死了，那我费尽心思周旋难寐的这些年，究竟算什么？”
“你醒过来！”楚成欢双目充血看上去更是不可轻易冒犯，他双肩微颤，破音的嘶吼里却像是在低泣让颜至明格外心疼，“我让你活着，就是为了折磨你，把我受到的所有苦所有痛都叫你好好尝尝！”
话脱出口，他自己都有些震惊，自己对李鄄的恨意有着一种自己都参透不明白的深。
是恨他扮作韩鄄，给了自己晦暗里唯一的一道光亮后又亲自掐灭，还是恨他明知真相还在鹄落山庄强拉住自己的手肘划破肌肤汇集二人血液盟誓为夫妻。恨他追随楚兴在先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恨他后又背弃金陵楚氏，只存下丧心病狂的野心对天下苍生袖手旁观；更恨他从未珍视任何人的分毫真心，他对陈妙善始乱终弃对自己不过逢场作戏，从来都自作聪明将任何人当作股掌玩物。
可他明明那么恨，对李鄄鄙视到浑身颤抖，却不知不觉被这个恶劣到骨子里的男人手把手得教导得与他越来越像。他当年那双大手触碰过他的腰身教他“行正坐直”，绕到他的手腕教他如何使纯阳剑才能更精准地刺中敌人，后来那双手拨开他的衣裳将他撩得迷乱与他共赏巫山云雨，叫他在这急风骤雨里乱了心曲。
他对李鄄，原本是无关风月爱恨，厌恶与他的一次次霸占似的燕好，却一次次在这汹涌的旧事和情事中彷徨和餍足。一次次在假象里快要投入真情，又一次次被冰冷的现实狠狠甩了一个耳光，说到底是他贱性，竟也不分黑白、痴心妄想。
可是李鄄真的在他眼前垂垂将死，一夜之间发丝全白，他还是难以接受那样一个和他斗了七年的、他几乎以为是天上的韦陀金刚一样坚不可摧的人竟然倒在自己面前。
“李鄄，你若是敢死，我就把你的身子剁成一小块一小块洒在大街上，被流窜的老鼠野狗叼了去！叫你永世不得超生，到了地狱那里也不过是被人撕烂身体的残鬼，”楚成欢拉扯起李鄄的衣襟骂道，“你以为死了就是解脱了？我告诉你，你活着我不会让你好过，你死了我更不会让你好过！”
楚成欢吼着吼着忽然眼前模糊，颜至明见他几近崩溃，慌忙放下手里的汤药抱紧还在不住挣扎的楚成欢。
“你放开我！”楚成欢挣扎了几次，他力气很大，颜至明觉得自己险些要被楚成欢掀飞出去，幸好他抱得紧，楚成欢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不再挣脱。
颜至明托着他的后脑，将他塞进自己胸口，顺着他又长又柔顺的长发。怀里的人气息熟悉，虽然身量和从前比已然结实了许多，但依旧火热稚气。
“成欢，”颜至明在他耳后轻轻唤他的名字，双手将他抱得更紧，“他不会有事的。”楚成欢靠在颜至明的颈窝里，凤眸对上正回转头看着自己的贺真。他的眸色有几分暗，就像星河陨落，衬得他的面孔越发如白玉般精致白皙，白玉下千回百转的杂质是他不易看破的脆弱和情绪，他明明看上去有些悲伤难过却走上前殷勤地握紧自己垂挂在颜至明两侧的手掌，慢慢启口哄道：“成欢，你不用担心，毓大侠的药理，你也不是不知道。”
颜至明依旧抱着他，竭尽浑身的温热将怀中的冰封的人心捂热说道：“是啊成欢。如今的成欢是那么坚强，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这一步，坚强到天都不忍催垮，又怎么能左右李庄主的来去。金陵是你的，江湖是你的，一切都尽在你的掌握，毫无半分差错。李庄主若是知道你对他如此中意，必然会好得更快些的。”
楚成欢双目失神，软瘫在颜至明怀中低低问道：“当真如此么？事到如今，再也无人能将我玩弄分毫，我也再不允许有人对我欺瞒。”贺真低头衔住楚成欢的水红色的唇珠，细细品尝过他面孔上的战粟，在他的泪沟前停留片刻流连楚成欢溢出的些许咸色。
“是啊成欢，这座宅子，我们每个人的生杀予夺、宠信荣辱都尽在你的手中，”颜至明的吻落在他的耳侧将他的话显得越发甜腻诱人，“在这里，你就是天理就是王法，你就是我们唯一的王，臣服在你裆下甘愿称臣，成欢，你还在为什么慌乱？”
阿四轻轻瞥了他们一眼，不敢正眼瞧他们有悖伦常的亲昵举止，只听到这句句大逆不道之言，便心惊肉跳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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