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命所归
凤珏是第一次骑马走进这红墙深宫，九重宫阙。
曾经，这是母皇执掌天下的地方，也是她的家，后来，这是皇姐的纵横捭阖的一块禁地。如今，她带着帝王威仪儿俩，这地方，这天下，即将听命于她，只效忠于她。
凤鹣身穿帝王之袍，正坐在御塌之上。墨绿色的眸光空洞得看着前方，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沉睡。
连箫也身着君后朝服，执着凤鹣的手，深情款款的看着她，脉脉不言不语。
曾经一代帝王，如今穷途末路，陪伴她的，不是曾经对她百依百顺的臣民亲随，也不是后宫佳丽三千，只是从一开始陪伴她的连箫。
凤珏叫萧璟不用担心在殿外等她便好，她只身缓缓走上鸾台，轻轻喊凤鹣。
“皇姐。”凤珏的眸子似乎滴入了一点清水，缓缓泛出涟漪，她抬头眸光轻柔的看着凤珏。“皇妹，你回来了。”凤鹣的语气温蔼，如同多年前她宠溺她的摸样。似乎这个皇妹并不是来夺取她的皇位，而是从外面热了祸端淘气归来，她又会跟往常一样，替她在母皇面前隐瞒她惹的祸。凤珏鼻头一酸，心中的怨恨化作满腔酸楚。曾经那么温顺宽容的一个人，何至为了这帝王之位变成如此。“皇姐，你这又是何苦？”凤珏不忍看她。
“小时候啊，母皇总是对我们几个姐妹很严苛，却偏偏对你法外开恩。我以为是你年岁小不懂事，也就不在意。后来啊，凤鲽被立作皇储，一切正常的毫无异样，可惜我还是感觉到母皇对你异常的照顾。我以为是太子阻挡我被母皇发掘我的帝王才华，所以我毒杀了凤鲽。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一切似乎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直到有一天，我竟然在一个意外的机会，发现那个新来的钦天监，算出你原来有帝王星宿，怪不得啊，怪不得……”凤鹣的语气慵懒，似乎在说一个沉寂已久的故事。
“所以，不信命轮的你一怒之下，便将那个钦天监推入莲池，对么？”
“参宿居北，不入紫微。窃窥神器，玉石同陨。四岁那年，就有人算出了我的命轮，我还不信。知道后来那个新来的钦天监也这么说，我竟然觉得整个世界在崩塌。我不服啊，不服，为何什么都不懂的你，傻的不知天南地北的你，偏偏是紫微宫格，那最终坐拥天下的人？”凤鹣的眼神变得狠戾，怨恨和杀意充满了眼眶。
“所以你靠近我，千方百计对我好，为博得母皇的好感。直到后来，扶国入侵大周，母皇为此想要立新储，你觉得机会来了，于是便与我一同征北扶国，对么？”
“其实，原本我不想杀你的。可惜在朝堂之上，一向毫无所成的你，怎么会主动请战？这一战必定是我立下功勋，赢得储君宝座。可是你竟然上前请战了，为了那个萧璟！更可笑的是，母皇还昏庸到立你这毫无战绩的新手做主帅？哈哈。于是在你被封为出征大元帅的时候，我便决定要杀了你了！”凤鹣面目狰狞，墨绿色的眸光中尽是幽深的杀意。
“断肠崖，便是你预计中我的命丧之地。可惜我命大，被萧璟救了，君父亲临沙场，让你没有机会再杀我，不过我重伤昏迷一载，你在这个缝隙中，篡取了储位，气死了母皇，最后登上大典。”
“你应该感谢你曾经失忆，所以我当时并没有杀你，而是将你禁锢燕京。否则你如今之势一副残骸，怎么有机会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
“君父亦是你的生父，你也下得去手，你简直丧心病狂。天命不可违，难道你不知道会遭报应么？”
“知道……怎么不知道呢，自从那个钦天监告诉我我的命轮，我便知道了。可惜君父他不懂我想要执掌天下的心呐……参宿居北，不入紫微。窃窥神器，玉石同陨。玉石同陨啊！只是可怜了箫儿，到头来要陪我一同受罪……”凤鹣的眸光终于停留在连箫身上，满目爱怜。
“能与陛下同生共死，连箫死而无憾。”连箫起身伏在凤鹣膝上，温顺如兽。
“记得那一年遇见你啊，是在哪冰天雪地的寒冬，你穿着单薄，未及鞋履，赤脚站在街上，目光倔强的不肯向行人乞讨。呵，那时候，我便知道，你必定是一个坚韧的男子，能为我所用。”凤鹣道。
“连箫知道，所以陛下疼惜连箫。哪怕只是利用，连箫也心满意足。”
“你真傻。”
“不傻，怎么会傻呢，跟随着陛下，是连箫一辈子最荣欣的事。连箫如此卑微的身子，能够与陛下同寝同塌，甚至是成为一代君后，这可是连箫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啊……”
“这一世，我唯一没有做错的事情，便是没有亏待你。如今，咱们都要死了，箫儿，你怕么？”凤鹣目光中满是疼惜。
“不怕。有陛下在的地方，箫儿就不怕。”
两人深深相拥，唇齿相依，凤珏不忍再看。
她是带着必杀凤鹣的决心而来，如今，竟然于心不忍。被权利趋势的躯体，有谁不是被逼无奈呢？
凤珏深吸一口气，负手而立：“皇姐，你还记得给我的那两条锦鲤么，它们本是母皇最喜爱的两条鱼，青鲤喻你，白鲤喻我。你永远只看到母皇疼爱我，却不知道她包容你谅解你，对你的事她至死都缄口不言。你更加不知道，君父在驾崩前都希望我原谅你，与你和平共处。”
“你当初把这两只锦鲤赏赐于我，如今我再送还于给你。日后，你便在鹣郡王府里好好喂养它们吧。”凤珏道。
可是身后却没有传来凤鹣应答的声音。
凤珏蓦然想到什么，仓惶回头，却发现凤鹣和连箫已经口脸色发紫吐乌血。
“你！”凤珏语塞。
原来拥抱之间，他们两人已经互相喂了毒。
凤鹣恻然一笑：“这碧海棠我对自己的同宗血脉用了多次，如今，终于自食其果……”
“来人！传太医！”凤珏本能地朝着殿外大喊。
“你应该清楚它的毒性，已经来不及了，皇妹……”凤鹣虚弱道，言语间又是一口黑血。
凤珏连忙栖身扶住凤鹣摇摇欲坠的身子，道：“皇姐，你这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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