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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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入戏至深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也不是刀枪不入。我只有一颗心,坏掉了就没有,明白吗?

童画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神情也不太好看,仿佛是病了的模样。景词不放心她,就将她带了回家。正是梨花开得绚丽的时节,庭院里落了满地的梨花,煞是好看,童画想起了记忆里的词句,“燕子来时春社,梨花落后清明。”

今年的春天似乎格外的漫长,梨花也开得格外的绚丽。清明已过,但梨花却还绽在枝桠上。童画坐在小石凳上吹风,大黑狗蹲在她的身边,也不吵她,和它凶悍的外表一点也不像,乖得让人惊讶,童画和它玩了一会儿,就粘着她不放,她走到哪里,它也跟到哪里。童画决定给这只狗取名叫大黑,原来的名字又长又难记,说不准叫它都不懂得应。

“童童,吃饭了。”景词站在门口喊她。

童画应一声,蹬蹬的跑进去,被景词抓到怀里,亲了一下,童画挣了下就逃开了,才踏进餐厅,就闻到饭菜的香味,都是简单清淡的菜色,用蓝底白花的瓷具盛着,摆在餐桌上十分好看,她想,应该是景词特意交代佣人做的。

“景词。”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童画喊他的名字。

“……?”

童画坐在椅子里,歪侧过脑袋看他,眼睛睁得圆圆的,“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脾气不好,又只会给你找麻烦,你为什么要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找回来?”

景词拍拍她的脑袋,“别问这种问题,没有答案的。”

“为什么?”

“以后告诉你,现在先吃饭。”

童画闷声闷气地说,“又在敷衍我。”她心里总是不安,事情太多顺利了,反而让她不安,忍不住猜测,这个男人其实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爱她,其实他也不是非她不可,又或许,他也只是在戏中罢了。这些问题就仿佛是毒草藤蔓,在她的脑子里慢慢滋长缠绕,令她时时刻刻不得安稳。

当日颜染白将那些事情告知于他,后来她终有一天忍不住问起,他却只风清云淡的用一句“我信你”带过。他并不愚笨,他不是信她,只是不想追究。她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不安,她根本就猜不透他的心思。

吃完饭,天色差不多暗下来了,春天的夜晚总比夏天来得早。

童画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景词倚在窗边抽烟,即便是应酬,他也极少抽烟,于是有了一丝丝的惊讶,他是因为什么而心烦?她想不出来,索性不去想它,不管过去多少年,这个男人的心思都不是她可以揣测的。

“过来。”景词灭了烟扔掉,朝她招手。

童画赤脚踩在地毯上,穿了一件和式浴袍,有些大,她裹在里面就像个孩子,脸上被热气蒸得红通通的,头发还淌着水珠,眼睛乌亮清透的瞅着人看。听到他的话,就温顺的走到他的面前。

景词接过她手里的毛巾,帮她擦头发,细致而温柔。

“景词……”她犹豫着喊他,“你是不是有心事?”

景词亲吻了她的头发,声音从容温柔,“没有,别多想。”将她发上的水珠都擦干了,他才抱着她坐到阳台的藤椅里,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满天星斗,梨花似雪,若是加上一壶清酒,真真应了景。只是这般气氛,生生坏了这难得的景致。童画按捺不住好奇,转过脑袋看他,困惑道,“景词,你很奇怪,都不说话。”

景词把下巴靠在她的肩上,过了半响才道,“童童,和我说说你的父母。”童画一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此时又听他说,“我父母在我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一个是被杀,一个是自杀。我妈出生书香世家,又是独女,而我爸只是个小职员,所以我妈为了嫁给他,就和家里断了关系。我爸也很爱她,家里的活一点也舍不得她碰,就怕她受一点点的委屈。”

童画听得一怔一怔的,不懂他为什么说这些。

“……我出生后,我爸为了生计,就开了一家证券公司。有了钱,家里生活好了,请了佣人,他回家的次数反倒少了,于是流言蜚语也渐渐多了。我妈是那种很骄傲的女人,她的爱情和婚姻容不得一点点沙子,所以她认为我爸出轨后,就决定与他离婚,我爸试图解释,但后来他们吵了起来,我妈失手误伤了他。”

“……”

“我爸咽气之前,对我妈说一点也不爱她,早就移情别恋了。但警察来医院做笔录的时候,他却瞒得死死的,说刀子是自己摔在地上的时候插进去。没过两天,我爸就去世了,我妈也自杀跟着去了。”景词的的声音很平静,就仿佛是讲述别人的故事。

“你爸没有出轨,对吗?”

“没有。”

“他说不爱她,已经移情别恋,是怕自己死后,她会自责伤心,知道真相后做出偏激的事情?”童画被他抱在怀里,所以看不见他这刻的神情,她握着他的手,十指纠缠在一起,亲昵而温暖,仿佛是无声的安慰。

景词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上,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异样,“对自己所爱的人全心全意,交托性命,这是他教给我爱人的方式。”

童画偎依进他的怀里,靠在他温暖的胸口上,这样仰起脸就能看到他,认真道,“他们是天下底最不负责的父母,但,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恋人。”

景词似乎笑了,他把她的眼睛用手遮住,十指纠缠的那只手引领着她放到他的胸口,轻轻道,“童童,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也不是刀枪不入。我只有一颗心,坏掉了就没有,明白吗?”

掌下,似乎可以感觉到他心脏跳动的韵律。童画有些心慌,可还是温顺的点点头。紧接着,她就被景词吻住了,凶狠的,毫不温柔的吻住,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还放在她的眼睛上,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不同于以往的温柔,景词的这次的吻凶悍而霸道,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童画拉下他的手,他的神情是她从未看过的,她看不懂。还没细想清楚,他搂着她腰的手加重了力道,弄得她有些疼。粗鲁,直接,童画被他吻得脑子乱成糨糊,恍惚只有一个念头,景词真的不对劲啊……

冗长的一吻结束,景词看着怀里轻喘的童画片刻,又低头轻轻吻着她的脸,童画还没看清楚他的表情,又被他的手遮住眼睛。童画不动了,温顺的任由他这样吻着自己。刚才那一瞬间,她看到景词的表情,像野兽一般凶狠,又有几分类似害怕受伤的痕迹。她想,此刻,他的眼底一定泄露了很多他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东西。不知道怎么的,这一刻,她有些彷徨。

就仿佛一直走在黑暗的道上,可是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亮光诱惑她,让她知道,不需要走到那看不见的尽头也可以停下。可是,她已经走了那么久,从地狱深渊中爬出来,走过布满刀刃的地面,蓦然回首,那一路的脚印鲜血淋漓。不,绝对不可以停下来,只有走到尽头才算结束……她心底的声音在喊,一遍又一遍。

当她回过心神的时候,景词已经抱着她回到房间。身下一软,她被景词放到了床上。她睁着眼睛看他,然而他只是帮她盖上被子,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轻声道,“晚安,童童。”然后,站起身帮她关了灯,转身就要离开。

童画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的拉住他的手,嗫嗫道,“你不留下吗?”

“童童,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我是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没有多大的意志力。”

只有壁灯幽幽的亮着,暧昧而迷离的光线之中,童画的脸慢慢红起来,眼睛游移着不肯再看他,明明羞涩得快要躲到被子里去了,可是却没松开他的手,声音轻得和蚊子一样,“……知道啊。”

景词抽出了手,看她半响,说了声,“我就在隔壁。”然后,他走了,轻轻的帮她带上了门,关好。

童画裹在被子里,盯着那扇门很久很久,秀丽的脸容没有任何表情。——这句话是特意说给她听的吗?

凌晨两点,童画掀开被子下床。客厅很安静,月华倾洒而进,庭院中的梨花在月下飘飘撒撒,久久不肯落到地面。童画赤脚走进书房,轻轻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手上的U盘已经被她握得很热了,似乎还带了点她的冷汗。

迅速的开机,十多秒的时间宛如一个世纪那般长久,冷汗涔涔,心脏跳动的频率快了许多,咚咚,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进入电脑需要密码,童画想了想,输入景词的生日日期,提示错误,又输入公司的周年纪念日期,依然错误。咬着手指想了想,她慢慢输进一串数字,这次密码是对的,她没有细想其他,迅速自己要的东西烤到U盘里,然后清空了日志,确保不会被景词查到蛛丝马迹。

关了电脑,正要离去。此时,目光却凝住了。电脑旁边放着一个盒子,隐约猜测出里面是什么东西,她怔了良久,打开了盒子,是一枚钻戒。透着撒进书房的月光,她看到上面小小的字母,JLT。

白首之约,曾经的诺言,他一直记得她要的童话。

电脑密码是他们交往的那天日期,加密文件的密码是她的生日。在这刹那,她的心几乎都要颤抖起来了,蓦然想到他说的话: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也不是刀枪不入。我只有一颗心,坏掉了就没有,明白吗?

*** ***

翌日,天气晴,秋高气爽。

景词将童画喊起来吃早饭,送她回公司后,他就去了邻城出差,同行的还有杜纯。在车上的时候,景词给童画打了一个电话,语气如常,要她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准时吃饭,他后天就回来,诸如此类的话。

听着这些温情脉脉的话语,童画只是发怔。她的记忆仿佛被切割了两半,在遥远而不堪的记忆里这个男人强大而冷酷,仿佛是不可战胜的;而今这个温柔、会宠她爱她的男人,仿佛他们根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然而,记忆与记忆不能相互弥合,曾经与如今,它们都是鲜明的存在。

快下班的时候,童画接到温言的电话,宁小乔怀孕了。童画连声说着恭喜,温言的心情听起来很好,连带着也感染到了童画。收拾好东西,童画打车直奔他们住的地方蹭饭。

“乔美人,你和我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吃饭的时候,童画关心道。

“两个小时前。”宁小乔的身孕才两个月,又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完全看不出怀有身孕的人。

童画啊了一声,眼睛瞪大,宁小乔捏捏她的脸颊,怎能这么可爱呢。以后宝宝也要长得像童童这么可爱才行,嗯,性格的话,要像孩子他爹。

“刚才我和小乔下班的时候经过民证局,小乔说,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成了私生子,于是我们就去登记了。”温言解释,他给老婆大人舀了一碗鸡汤,并细心的将上面的一层油去掉。

童画不可置信,“你们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就结婚?我都没在。”

宁小乔喝着汤,睨她一眼,“又不是你结婚,你在场做什么,难道你还想抢新郎不成?”

童画眼珠子一转,又问,“那婚礼什么时候办?我要当伴娘!”

“等孩子生了再办婚礼。”

“那要很久以后啊。”童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发怔。

“大概明年这个时候吧。你哥是想现在就举行婚礼,但现在筹备婚礼,至少也要两个月才能把事情办妥当,那个时候我的肚子都出来了,穿婚纱肯定不美,这一辈子就一次的婚礼,我才不要这么丑。”宁小乔一副小女人的娇态,面若桃花,眉梢眼角都带着将为人母的喜意。

童画一边吃饭,一边又与他们说着话,三人默契的避开了景词这个话题。吃过晚饭,温言去洗碗,宁小乔坐在客厅里听歌,童画去书房做事。其实童画大概明白温言为什么要将婚礼延迟,并非真的如宁小乔说的那般,为了可以漂漂亮亮的穿婚纱,而是因为她的事情。

把U盘插到电脑里,童画开始专心的筛选自己所需的东西。景天的帐本也在其中,不是对外的帐本,而是公司真实的帐本,里面的记录足以给景天带去不少麻烦,更重要的是,两年前景天托盘记录俨然也在其中。

老师以前曾与她说过几个联合做庄的案例,历史上的银安科技、广夏都是因为资金链的某个环节出了环节,进而导致该股崩盘。当然,操纵股价属于违规行为,只是这几乎是一个灰色带,只要证券公司都做得比较隐秘,不出问题就很难查到什么。

就算查出什么,以景词的能力也应付得过去,她要做的,当然不会是将东西交给证监会如此简单。她要景天集团彻彻底底的陷到困境,甚至消失。正如颜清说的那般,她知道那两亿资金的缺口是用什么补上的。那四只股票里,必定有一只股票是利用隐秘帐户自卖自买,找出资金链的薄弱之处,加以攻击。

星成证券的全部资金,再加上银行借贷的款额,大致可以应付目前的情况。距离最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最多再一个月事情就能完结,但她无法确定没有资金支撑的哪一只股票。

敲门的声音拉回了童画的心神,转过脑袋一看,是宁小乔端着一盘水果进来。

“童童,晚上你留在这里过夜吗?”宁小乔把盘子放到电脑边上,问了句。

童画吃了一片雪梨,摇摇头,“哪有洞房花烛夜还留个人……”话还没说完,她的脑袋就被宁小乔敲了两下,“死小孩,竟然学会作弄人了。”

童画眉眼一弯笑了,伸手将电脑给关了,电脑辐射对宝宝不好,“冤枉啊,我哪里敢作弄乔美人啊,现在我们家,天大地大都没有孩子未来他娘大,我作弄你,还不被我哥追杀……”

宁小乔不羞不恼,狠狠捏一把她的脸颊,看她眉目都皱了起来才放手,很有女王气势地说,“孩子他爹说,你晚上要留下来过夜,他不放心你大晚上的一个人坐车走。再说,这不也是你家,你就会敷衍我们,一直说要搬回来住,也没见你真的搬……”女王大人开始翻旧帐,叨叨地念了她一通。

童画透过窗户看天色,月亮还没升上来,天还亮着,哪里是大晚上啊,最多七点而已。争辩不过女王大人,于是赶紧温顺的应了下来。女王大人离去后,童画开起电脑接着做事,大量繁琐的信息涌在眼前,看得脑袋抽痛。

晚上十点,手机响了,是景词的号码。

童画放在鼠标上的手指一僵,怔了怔,轻轻呼吸几下,才接通电话,“还没睡吗?在做什么?”

“在回去的路上。”景词的声音有抹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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