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这几年，秦溯跟顾夕迟断绝联系，对他避之不及，毅然决然地放弃这段外人也不看好的爱情。
当然，他不是因为外人不看好他和顾夕迟之间的感情而放弃，而是……对顾夕迟的不信任。他对顾夕迟的信任早已被之一次又一次地消耗殆尽了，以至于对顾夕迟的爱提起一丝一毫的信心都是那样的艰难。
可如今他回想起来，这何尝不是他自己不信任自己呢？如果他有足够的信心去信任，接受顾夕迟，坚信自己有能力和他相伴过好下半辈子，那不就暂且什么糟心事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看着顾夕迟惨白的睡颜，秦溯甚至不由自主地开始后悔起来，后悔当初自己那么坚持，那么固执地要和他断了交集，不留余地。
秦溯眼神专注地削着苹果，眼眶渐渐湿润了。
苹果是最日常的水果之一，不稀罕，也不昂贵。喜欢吃苹果这一点似乎与顾夕迟很是不搭边。
顾夕迟的一日三餐，总有两餐及以上有苹果的影子，似乎怎么吃都吃不腻。这喜欢吃苹果的喜好由于太过于夸张，秦溯以前没少嘲笑过他。
秦溯的唇边漾起一丝清浅的笑容，久而久之眼前一片朦胧的水雾，他还是机械地削着，划伤了手也没停下来看一眼伤势。
削好苹果，他把水果刀放到一边，端详着果肉上的点点血迹，自嘲地笑了。
现在这情况是什么？大概是当时顾夕迟所承受的痛，都报复回他身上了吧。不过，和顾夕迟所受的比起来，这都算不了什么。只要顾夕迟能醒过来，还能好好地吃饭睡觉，若必须要有什么作为交换的话，什么他都愿意付出，一切他都愿意承受。
“抱歉，这苹果有些脏，我去洗洗。”秦溯说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便起身奔向了卫生间。
可意想不到的是他还没迈出去一步，手就被什么人捉住，整个人瞬间僵住，动弹不得。
“别走，别走……秦溯……”
一个秦溯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他的灵魂深处炸了出来。即使这声音软弱无力，沙哑发颤……
秦溯压抑下内心的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缓慢开口道：“……叫我姑父。”
“我不。”顾夕迟闷声笑了几下，道：“秦溯、秦叔叔、小溯、小溯溯……宝贝……”
秦溯转过身，见顾夕迟取下了氧气罩，嘴唇嗫嚅了一下，道：“无论如何，作为人该有的礼貌和尊重他人的美德，你应该有的吧?”
顾夕迟眨眨眼道：“我什么有，什么没有，你还不知道吗？”
秦溯喜忧参半，神色复杂，语气沉重地说：“知道，你让我知道了你到底有多蠢。”
“那你就看在我这么蠢的份儿上，抱我一下吧，一下就好。”顾夕迟可怜兮兮地说，黑漆漆的桃花眼盛满了让人不忍心拒绝的期盼。
“把氧气罩带上。”秦溯下意识地把有血迹的苹果藏身后，说道：“你身上有伤，不能乱动。”
顾夕迟一脸狐疑，“伤？什么伤？”
“你没有受伤？”秦溯嘴角微微上扬，蹙了蹙眉又舒展开来，心头被一股喜悦淹没，可能被再次欺骗的厌恶感却显得微不足道了。
顾夕迟虚弱地笑了笑，“我能受什么伤啊。”
秦溯来不及思忖这从头到尾都是怎么回事，心疼地责问道：“那你好点了吗？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儿的？”
顾夕迟忽然明白了什么，有些落寞道：“好多了……也没什么，就是胃病犯了。”
秦溯担忧道：“这胃病有多严重？怎么犯的？为什么会严重到进重症监护室？！”
顾夕迟眼眸亮了亮，“你是在担心我吗？”
秦溯干脆地承认道：“是。”
顾夕迟轻描淡写地道：“我这胃病没多严重，蹲不了重症监护室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重症监护室。当兵嘛，一天天的总有饮食不规律的时候，更何况是我这种随时都有可能出任务的特种兵。我们部队就有好几个。”
经得知顾夕迟在部队的所作所为，秦溯有些没好气地问道：“胃病是怎么犯的？这几年你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顾夕迟抬眸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溯，看清秦溯通红的眼睛和眼泪干涸的痕迹，眸色出现了一丝光彩，面色黯淡地说：“是不是我不出事，不进医院，或者说是不进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你就不会再来看我，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秦溯怔了怔，眼神略微呆滞地和顾夕迟对视许久，久到仿若过了一个世纪，两人相对无言。
是啊，如果不是薛芸专程来瑛国告诉他顾夕迟的情况，他还会和顾夕迟见面吗？他们之间还能有共同的未来吗？
他回过神后气不打一处来，强自平静道：“你在岔开话题。”
顾夕迟明显在逃避他的问题，“我……饿……渴了，我想喝水。”
“我刚才削了一个苹果。你等等，我去洗一下。”秦溯心中已有了答案，瞪了顾夕迟一眼，见他那苍白干裂的唇又一阵心疼，拿着苹果去了卫生间。
秦溯洗干净苹果，切好后递给了顾夕迟。顾夕迟眼尖的发现了秦溯大拇指指腹的伤痕，长臂一伸就抓住了他受伤的那只手，“你的手怎么被划伤了？我叫护士过来给你包扎一下。”
秦溯小心翼翼地把手挣脱出来，忙不迭阻止他，“不必，这么小的伤口用创可贴就行了，我等会去买一盒。”
顾夕迟睫毛颤了颤，“我叫人帮你去买过来。”
“医院的药房就有，不用劳烦别人。”
“也就买盒创可贴，有什么好劳烦不劳烦的啊。我叫医院的护士帮你去买。”
秦溯开口刚想继续回绝他，顾夕迟凝视着秦溯，又道：“你出了这个门，还会回来吗……”
“会。”秦溯斩钉截铁地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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