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晴天霹雳
洛晚凉离开已有十日了。
黄昏，于逸舟如常地从沉睡中醒来，踩着略虚浮的脚步打开屋门，便看到刑酒抱着洛洛坐在小竹楼外的楼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远处的红离花海。洛洛在他怀中已然睡去，一双眼肿得像是核桃，显然是哭闹得疲累了。睡梦中，于逸舟常听见洛洛的哭声，可他醒不过来，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
一旁的桌上摆好了两菜一汤，尚冒着热气，是专门为于逸舟准备的。
于逸舟腹中没有分毫饥饿感，只想走到刑酒身旁坐下，即便什么都不说，只静静地坐着也好。这些时日，每每醒来，见到刑酒都是一副如常的模样，该吃吃该喝喝，该哄孩子哄孩子，话却变得很少。曾经那个老爱叽叽喳喳的话痨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哑巴。
“小酒。”于逸舟低唤一声，走上前坐下，看了刑酒怀中的洛洛一眼，目光又落到刑酒有些僵硬的侧脸上。
“师兄，醒了。”刑酒张嘴缓缓说了几个字，声音暗哑，两眼仍是呆呆地望着远处，目光不曾移动过。顿了顿，他又道：“师兄，去吃饭吧，趁饭菜还没凉。”
“我不饿。”于逸舟双手交握放在下巴处，思忖良久，竟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夕阳逐渐落山，迎风摇曳的红离在笼罩而来的黑暗中投射出缭乱的黑影，显得有几分诡异。
“师兄……”刑酒微张着嘴，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个来回，才道，“洛晚凉，他去京城，是为了你对吧？”
于逸舟侧过脸看他，只见他的脸掩在一片浓重的阴影之下，依稀可见唇角挂着一抹苦笑。
“他又是何必呢，”刑酒干笑两声，“不管是因为什么，他可以告诉我啊，如果是为了你的事，我比他还会热心呢，对不对？”
此话意有所指，怎么听怎么让人不舒服。
刑酒知道于逸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话说一半便能将其点个通透。此时，他非常想听于逸舟的答案，就当是逼迫吧，他忍了这么久，一直没捅破洛晚凉和于逸舟的关系，一来是怕说出来弄得大家都尴尬，二来也是怕知道一些他内心不愿意面对的真相。此时，他却是无所顾忌了，洛晚凉都走了，为了于逸舟，洛晚凉情愿抛下他和洛洛，还说出那种“如果我不在了”的话。刑酒觉得，有必要弄清楚他们二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逸舟微垂着头，交叉握在一起的十指不由越握越紧。或许他有很多话可以说，可他终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是沉默。
良久，刑酒从于逸舟脸上收回了带着几分期许的目光，先前那种想要听到一个与自己所想不一样的侥幸随之化为乌有。
他道：“师兄，有些事你其实可以摊开了跟我说，不必勉强自己压在心里。那天早晨我在通道口遇见你，你其实是想自己离开，不再妨碍我和洛晚凉的关系对不对？”
不等于逸舟开口，他又道：“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知道有些事终免不过物是人非。这不怪你，要怪只怪造化弄人。洛晚凉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你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只怕比我还多得多，时间久了，有些东西不受控制，这我懂。师兄，你用不着总为别人考虑，如果那天我没碰见你，你真的离开了，我想，洛晚凉也会出去找你的。”
刑酒的一番话说得如此冷静，似是每一个字都在心里千锤百炼过。
于逸舟看向他，眼神中带了一丝审视：“小酒，你误会了。”
“我误会？”刑酒笑眯眯地转过头来，大大方方地对上他的眼，语气却有些轻佻地道，“师兄你知道么，先前我也一直以为是误会，我甚至找了千百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可到头来呢？事实不就是如此么？他为了你，情愿放过许鹤一条命，现在，他又为了你不顾一切地去京城想要扫平那些有可能对你造成威胁的障碍。师兄，你说我误会了，那么请问，我到底哪里误会了？我误会了什么？”
最后的两句反问，语气徒然变得冷硬。
“唔……”
洛洛忽然在刑酒怀中蹭了蹭，想是刑酒说话时胸腔起伏得太剧烈惊扰到洛洛了。
刑酒有些失神地望着洛洛的睡脸，抬手护住他的后脑勺，动荡的心绪瞬间有了平复。他立刻后悔了，不管洛晚凉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不该用这样的态度来质问于逸舟。不管洛晚凉和于逸舟之间究竟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关系，他都不该用这些话来逼迫于逸舟。于逸舟从来就不欠他什么，对他更是仁至义尽。这些时日，他绞尽脑汁地猜测洛晚凉去京城的原因，猜来猜去，不外乎是他方才说出口的那几句。他被困在迭幽谷底无计可施，心中一日比一日烦闷，逮着个机会竟不管不顾地把负面情绪撒向于逸舟，实在是……
“啧啧啧……”
有声音从后方传来，刑酒和于逸舟同时回头望去。
艳姬抱着双手斜倚在屋内的屏风上，仰着下巴睨向刑酒：“教主可真是冤，为人操碎了心，结果某些人非但不领情，还处处生疑，巴不得找顶绿帽往头自己上扣，也不知是什么癖好，唉！教主实在是冤啊！”
刑酒当然知道艳姬指的是谁，当即抱着洛洛起身，一脸找茬的模样：“你知道什么？不用在这里阴阳怪气的，有什么话干脆直接说明白了！”
洛洛被吵得在刑酒怀中不满地拱了拱，刑酒摸摸他的后脑勺，便见艳姬走过来几步。
她道：“好，刑酒，这可是你非要我说的，说实话，老娘早就看不下去了！”
这态度教刑酒心里一怔。
艳姬道：“知道教主为何非要离开么？因为他虚着身子强行练功，终于被断絮七诀反噬了！”
闻言，刑酒脚下不由一轻，险些没站稳，幸而于逸舟扶了他一把。他惊疑不定地望向艳姬：“你说什么？什么反噬？这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一阵忙乱的脚步声传来，人未到，声已至：“右护法！你你你、你怎么说出来了？教主交代过千万不能说的啊！”
艳姬一个眼刀飞过去，刮得慌忙而来的段雪奕脸上一阵狼狈。她道：“教主现在都不知死活，老娘憋不下去了，谁爱遵命遵命去吧！”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