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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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会有进牢房的一天,钟叔您又是何必呢?”栀子很难理解,小时候还教过她打算盘,给她买限量芭比套装的钟叔叔有天会站到她的对立面去,用憎恶的眼光盯着她。

“何必?”男人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呵呵,不怕把实话告诉你,我早就受够了。他俞东升就没把我当个人,当初哥几个一起打拼的,我没少给他效力!干了二十来年,就给个财务主管的位置糊弄我,一点油水都不让我捞,平日损我就跟损孙子似的。2006年我老婆生产都不让我陪,难产大出血啊,我愣是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他俞东升何止是欠了两条人命啊。现在好了,连厂子也被大水淹了,真是老天爷开眼啊!他一辈子醒不来才好!”

男人还在骂骂咧咧的,但栀子已经听不清楚了,两个警察朝她打了个招呼将人押走了。钟九侵占的钱款百万有余,等待他的将是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以及冰冷的牢房。

从看守所出来,栀子和喜树向银行申请了房产抵押。眼下临近月末,公司员工的工资还没有结算,只好先拿这笔钱来救急。尽管鹿衔说愿意出一份力,但栀子不好要他的钱,一来鹿家的家底不是很殷实,她和鹿衔目前在交往,还没有成为夫妻。就算是成婚了,她也不想因此让鹿家长辈有成见;二来面临违约风险的那些订单损失还没有清算,合作商那边喜树还在试图去谈谈看能不能延期交货……她已经置身旋涡中了,不能再拖累鹿衔。

殊不知鹿衔早已洞悉她的心思,默不作声地将自己所有存款全部转到喜树的账户上。尽管兜了一个大圈子,但鹿衔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也不打算跟栀子明说。他们都在不动声色地守护着彼此,看起来是那么笨拙,却也真诚得可爱。

日子一天一天地往前走,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的风暴潮,俞氏企业在喜树没日没夜地拉扯下,终于有了一点起色。尽管大单子的赔偿金还有很多要还,但厂房慢慢恢复运营,从小单子做起积少成多,高筑的债台也在一点一点削减。

俞东升是在昏迷了半个月后的某个下午苏醒过来的,喜树将报喜电话打到栀子这儿来时,她正和鹿衔做新房大扫除。俞家的小别墅被抵押出去后,他们辗转好几个地方买到现在这栋小公寓。房子各方面条件自然没办法和以前比,但离菜市场很近,小区周围绿化条件不错,楼后面还新建了一个大广场,每天都有许多老年人晨练。总的来说是个温馨的小窝,况且顾瑾秋很满意,栀子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听到电话那头喜树说俞东升已经苏醒了,栀子和鹿衔步履匆匆地赶过去。等到了医院门口时,栀子却忽然没有勇气下车,颓然不安地坐在副驾驶,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从蔚蓝的天空跌进堆积的尘埃里。

旁边的驾驶座位上,一只脚已经迈出车门的鹿衔见状又将身子缩回车里,看着她问:“怎么了?”

“要不然……”栀子搓了搓手背,飘忽不定的眼神暴露了她此刻的不安,她犹豫着说,“要不然我还是别上去好了。”

鹿衔愣住,栀子故作轻松地继续说:“父亲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我了,他好不容易大病初愈,我过去也只能给他添堵吧。”

鹿衔其实不太懂得如何去安慰人,听到栀子这样说时,身体早已先于大脑一步,将她用力抱住。好一会儿,他才笃定地说:“无论去或不去,我都支持你的决定。遵从自己的心就好,不要怕,记得你身后永远有我护着。”

栀子使劲嗅了一下他身上的香味,淡淡的栀子花,无形之中有一股充盈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身体当中,她轻轻地说了声“好”。

鹿衔一直护送她走到病房门口:“我就在门口等你,哪儿也不去,不要怕,他到底是你父亲。”

可当她真的走进病房时,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竟无法将床上的病人和俞东升联系起来。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他倚着床头坐着,宽大的病号服下,是一具形如枯槁的身躯,衣服敞开着露出大半胸膛,靠近胸腔的位置插着一根管子正不间断地往外排淤积的血水。脸部浮肿未消,呼吸很沉闷,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哼哼”声,像是步入耄耋之年的老者,和病痛以及光阴周旋。

栀子不忍心再看下去,心中的退堂鼓敲了起来。就在这时,一直闭着眼的俞东升仿佛有了某种心灵感应,他忽然睁开眼睛,哑着嗓子开口:“你来了啊。”

“嗯,我来看看您,父亲。”栀子掩盖住眼里的情绪,坐到床旁边的陪护椅上。

俞东升猛地咳嗽了几声,脸涨得通红。

栀子急忙将床头柜上的水杯递了过去。他喝了一口稍稍平定下来,目光落在栀子身上,又好像越过她看向别处,叹息:“‘您’哪,‘父亲’哪,到底是没听你喊过一句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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