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砂锅里的药汤随着温度的上升而渐渐咕嘟咕嘟地冒泡翻腾，霍星川手里拿着蒲扇, 给炉膛里扇进风, 又反手把扇子凑近自己扇了扇凉。
明明喜欢的人就在百米之外, 他堂堂天子, 居然不敢进去看一眼……
不对，这算什么喜欢，陈溪又不喜欢朕, 她正和她心心念念的清池说话呢，朕凭什么要喜欢她啊！
凭什么呢？
霍星川想，凭什么喜欢她呢？
傻子才会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朕又不是傻子！
炉膛的烟原本是顺着自然风往远处飘的, 被他这么胡乱一扇, 有丝丝缕缕的白眼就随着扇子扇出的风改了方向，劈头盖脸地朝霍星川而来。
霍星川被呛得咳了几声。
他这一咳嗽，可把曹安和小宫女给吓坏了。
那小宫女已经脑补到皇上斥责她的情节了, 这会儿下的腿软，完全派不上用场。
曹安伸手把烟朝反方向扇了扇, 试探着问：“皇上, 您这是……？”
心里想着您这他妈唱的是哪一出啊, 表面上则是恭恭敬敬，小小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问号。
“煎药。”
霍星川头也不回，闷闷地说。
曹安噎了一下, 心知皇上这会儿不愿搭理他，便也很识趣地不再发问。
曹安闭了嘴，心说谁还不知道您老人家这是在煎药？
您老人家是来看陈女官的吧？
您不进去反而坐这儿煎药？
咋地, 咱宫里缺人手吗？
我寻思不缺啊！
这不现成有个被抢了工作的小宫女吗？
见那小宫女快吓得站不住了，曹安生怕她腿一软瘫坐下去，皇上本就心情不好，这宫女若是再御前失仪，兴许要挨罚的。
曹安好心地用拂尘点了点那小宫女，将她叫到一旁低声宽慰了几句。
霍星川面前是沸腾冒泡的药汤，身后是曹安几不可闻的说话声，霍星川眼睛注视着药汤，瞧着呆愣愣的，实际上却支着耳朵在听——不是听曹安在和那小宫女说什么，而是试图听听屋里陈溪和林墨山有没有说什么。
煎药的位置和陈溪居住的地方隔着百米远的距离，他又不是拥有顺风耳的葫芦娃，妄图偷听显然是徒劳的。
可是清风从她屋子的方向送过来时，霍星川还是忍不住想拦住风问一问，看风有没有将他们的对谈吹送过来。
霍星川忍不住用余光偷偷往陈溪所在的偏殿瞄了瞄，心里酸溜溜的。
她正和清池说什么呢？
她应当很喜欢清池吧，从她看清池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的，她喜欢他的吧？
哼，被清池抱回来，又被清池陪着，此刻她心里应当很高兴吧？
不对，她高不高兴关朕什么事？！
许多念头在霍星川脑海划过，最后却停格在：那她此刻……还痛不痛了？
沸扬的汤药里咕嘟咕嘟涌动着黑褐色的泡泡，药汤的热蒸气溢散开来，霍星川心如蚁噬。
他从前都是被别人追逐着簇拥着，从不知道陷入喜欢是这样一种患得患失的心境，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宫女见汤药火候已到，再不提醒皇上等下熬干了还是得怪到她头上，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细声细气：“皇上，汤药熬好了……”
霍星川恍然神归，视线落回炉火上，又踌躇了一番。
“好了便端进去吧。”霍星川站起身来，转身看了一眼偏殿的方向，拂袖而去。
曹安愣了愣神，追上去问：“皇上，咱们不看看陈女官去？”
“不了，有云梦和清池在，不少朕一个。”
霍星川声音自然，语调平静地像是在说“去岁江南茶叶收成不错”一样公事公办。
曹安咂摸着这话里的意味，说不上哪儿不对，但怎么就是怪怪的呢……
“皇上亲自给陈女官煎的药，这可是天大的福气。要不要臣进去跟陈女官说说？”
皇上给人煎药，这可是罕见的事儿。
就是原来先帝爷病重的时候，皇上侍疾，也只是把宫女们煎好了的汤药伺候先帝喝下。
捏着蒲扇蹲守在火炉旁给一个女官煎药，这怕是历朝历代都闻所未闻的事儿。
曹安想，这份浩荡天恩，总得叫陈女官知道知道，也好感念陛下恩情啊。
霍星川却不当回事，只道：“不必费这事。”
药是谁煎的有什么要紧，只要她不疼便好了
曹安心说行吧，这事儿不告诉陈女官也行，但太后那边是得告诉一声的。
可他不说，却不代表陈溪会永远不知道此事。
事实上，霍星川前脚刚离开没多远，后脚陈溪就知道这药是陛下亲手煎的了。
谁叫这里是霍云梦的地盘，而霍云梦又是皇兄x陈溪姐姐的CP粉大佬呢！
那小宫女将砂锅里的汤药转移到碗盏中奉上，同霍云梦身边的大宫女汇报几句，那大宫女倒吸一口气儿，眼睛亮晶晶的，又俯身到云梦公主耳边。
“公主殿下，芳杏说方才皇上来啦，这药是皇上亲手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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