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吻别 “半夏，我出事了。”迷糊的睡梦里，陆英被手机铃声吵醒，接通，是一阵沉默，漫长的沉默过去，是关叔离的声音，陆英将手机递给了半夏，方一将听筒靠近耳边，半夏便听见这样一句令她心惊肉跳的话。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半夏紧张地问道。 “半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请你记住，我爱你。”叔离嘶哑着嗓音说道，“我爱你！”而后挂断了电话。 “叔离，叔离！”半夏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可是电话的那头，已经没有人在听。 半夏连忙拨打回去，可手机已经是关机。半夏呆呆地听着一遍一遍“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手机提示音，心中开始狂乱地跳动。 叔离他出什么事了？ 陆英也开始担忧起来。 一上午半夏都在拨打叔离的电话，但始终是关机。临近中午时分，手机响起，半夏激动地接听，却是一个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杜半夏吗？”对方问道。 “我是。”半夏失望地应道。 “我是王落雪，你还记得吧？”对方问。 “当然记得。” “我本来不想打这个电话给你的，但想一想你一定在为关叔离担心吧？” 一听王落雪说起叔离，半夏立刻就紧张了起来，“叔离他发生了什么事？”她追问道。 “关叔离呀，他犯了大错了。大错特错！他为他所在的公司作伪证，你知道他的公司犯了什么罪吗？他这伪证一做，可不仅仅是身败名裂！等待关叔离的，还有法律的严惩！”王落雪不无得意地通知着半夏。 “会有怎么样的惩罚？”半夏担心极了。 “哦，我忘了，你应该算是法盲吧？没有学过法律？你去翻翻《刑法》吧，刑事诉讼中，律师做伪证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王落雪冷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会怎么样？会怎么样？ 半夏跌跌撞撞地去翻陆英的书架，而后飞快地去寻找她想知道的答案，她看到的内容，令她惊骇。 《刑法》中的“第三百零六条”清清楚楚地写着：“在刑事诉讼中，辩护人、诉讼代理人毁灭、伪造证据，帮助当事人毁灭、伪造证据，威胁、引诱证人违背事实改变证言或者做伪证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等待叔离的，会是怎么样的惩罚？这件事情从头至尾是怎么一回事？半夏的心中全都是一个又一个的问号，连同着对叔离的担心。 晚上九点，敲门声响起，许一非跑去开了门，是关叔离醉倒在门口。 “叔离。”半夏见到叔离终于出现，一天来担惊受怕的心终于落下，泪水反倒流了出来。她与许一非拖着他进了门，半夏赶紧倒了醋让他喝，给他醒酒。 “半夏，我完了，我完了……”叔离喃喃地说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半夏哽咽着问他。 “我怎么可能是做伪证？怎么会是伪证？”叔离的双手托着脑袋，恍似呓语一般地说着，“怎么可能是伪证？是谁在陷害我？我有自己的职业操守，我不可能做伪证的，我不可能不尊重事实的！是谁，是谁在陷害我？”叔离痛苦地说着。 “叔离……”半夏为他的痛苦而难过。 “我完了，彻底地完了，等待着我的是身败名裂，是牢狱之灾！半夏，我不想坐牢，不想坐牢，我不想离开你……”叔离的泪水从眼中滑落，迷离的泪眼中，他仿佛看到自己的明天。 “你是律师，你知道这是陷害，难道就没有挽回自己清白的办法了吗？”半夏提醒着他。 “没有办法，什么办法都没有了。这件事情从头至尾都天衣无缝，就好像是一个密密缝好的套子，只等着我往里面钻，等我进去，就是死路一条。什么赏识，什么栽培，原来一开始他就准备好了要置我于死地！半夏，我不该这么轻信别人！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半夏……”叔离抱着半夏，堂堂的大男人，却痛哭了起来。 “叔离……”半夏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任她怎么安慰，都挽救不了他吧？连他都认为已经无法还他清白，那么，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与叔离相拥，两个人都是心在哭泣。 “不要怕，叔离，你不要怕。不管是多少年，多长时间，我都会等你的。”半夏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 “我不想坐牢，半夏，我不想！”叔离痛苦地说着。 “我知道，我知道……” 许一非拨打了几通电话，很快就将事情给弄清楚了。原来叔离所在的那个公司，号称一直栽培叔离的那个经理，犯了极严重的刑事案件，叔离作为他的律师接手了这件案子，但他一直以为的强有力的证据，却居然都是假的！ “一非，你有没有办法帮他？”半夏抱着一丝希望问他。 “我也没有办法。”一非沮丧地说道。 “半夏。”叔离清醒了几许，抬起头来唤她。 “叔离，你说。”
半夏，”叔离的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不想坐牢。” “我知道，我也不想你坐牢，叔离，你别太着急了，仔细想一想，或许会有办法的。” “办法，是有一个。”叔离说道，然而心中却一片凄凉。 “什么办法？”半夏却仿似在绝望的黑暗之中看到了亮光，惊喜地问道。 “王落雪说她有办法帮我。” “那好啊，她有什么条件？我愿意向她道歉，愿意接受她的一切条件，只要她肯帮你。”半夏说道。 “半夏，你相信我爱你吗？”叔离却不回答她，只是一脸痛苦地问着她。 “我相信，叔离，你说的一切，我都相信。” “是的，我爱你，这一辈子，我都会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人。不管我今后娶了谁，在我的心底，最爱的人，始终都是你。半夏，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恐怕只能辜负你了。只希望，你不会恨我。”叔离痛苦地说着这番话，眼角的泪水，跟着流了出来。 “只要你好，只要你好好的，叔离，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我永远都不会恨你，不会……”半夏哽咽着告诉他。 “半夏，再让我抱抱你。” “好。”半夏伸出双手，紧紧地环住了叔离的脖子。 听着彼此的呼吸，彼此的心跳，半夏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只是感觉她与叔离，可能真的是要分离了。 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沦，像是要缓不过来气似的。为什么？叔离会有这样的遭遇？半夏在心中难过地为他喊着不平。 “我真希望这一刻我能死去。”叔离拥抱着半夏，喃喃自语道，“这样，我就不会和你分离了。” “你会活得好好的，会的，叔离。”半夏不知道该如何劝他，才能抚慰他内心的痛苦。 “我真的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好想好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叔离闭上眼睛，呓语般地说着，清冷的泪水从他紧闭的眼缝里滴落出来。“可是，我不得不接受我的命运，不得不接受它……我这样活着，到底算什么？” 半夏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安的预感来，她问他：“叔离，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决定？王落雪的条件是什么，你告诉我啊，我和你一起面对，好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的，叔离，你不要一个人承受着这种痛苦。” “她的条件……”后面的话，叔离实在没有勇气说出来。这样的条件，对于他是一种莫大的耻辱，是对他尊严的蔑视，可是他不想坐牢，不想，所以，他不得不答应她！但他没有勇气告诉半夏，如果有另一种可以选择的办法，他绝不会答应下王落雪的这个条件，可是没有了！ “如果不想说，那就不要为难自己了。”半夏见他犹豫迟疑，知道他一定是很为难。 “这，就是命运吗？”叔离仰起头，望着苍白的天花板，轻声叹息，“真的，无法再改变吗？” “叔离，你不要这么难过。”半夏安慰着他。 “半夏，你是不是很讨厌王落雪？”叔离突然问道。 “站在她的立场上想的话，我不应该讨厌她。她只是一个爱着你的女人，她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她恨我，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叔离，我想，她对你应该是很好很好的吧？我能猜得出来，她有多爱你。”那一次被她羞辱的经历纵然还留在心中，但半夏依然能够想象得到王落雪对于失去叔离，内心会有多痛苦。 “她说她很爱很爱我，所以，她愿意冒着把自己也搭进去，身败名裂，陪我一起坐牢的风险来帮助我。半夏，如果，我……”叔离却无法说出后面的话，他想问半夏，“如果我接受王落雪的爱，你会恨我吗？”可是他问不出来，问不出口。 他了解半夏，他知道半夏不会恨他，不会。可是他害怕看到半夏对自己失望的眼光！这比杀了他还令他痛苦。只是，为了不坐牢，他已经别无他法了。 “王落雪她真大度，比起她来，我什么忙都帮不了你，对不起，叔离。”半夏自责道。 “是我对不起你。”叔离的喉咙中仿佛似鲠了一根鱼刺，令他无法顺利地说出他今天想要说给半夏的话，“半夏，我走了……”酝酿许久，他也只说出这一句。 “好，晚安。”半夏微笑着望着他，“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晚安。”叔离用力地对她绽出一个笑容，向门外走去，半夏陪着他走到门口，目送着他上楼。叔离踏上了几阶楼梯，回头望了半夏一眼，却突然又急步跑了下来，他冲到半夏身边，将半夏紧紧地又拥在了怀里，“半夏，我爱你，我爱你……”他狂乱地诉说着衷情，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 “叔离，我知道，我知道……”半夏回应着他。 “我，能吻一下你吗？”叔离低声问道。 半夏松开他的怀抱，凝视着他的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叔离缓缓地靠近半夏的脸颊，眼前的半夏，她是这样的美丽，恍如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在他的眼中，光华万千。他的双唇，覆在半夏的唇上，她的唇，柔软、甜蜜、芬芳…… 今生今世，她是他最爱的人，唯一的爱人，心目中唯一的妻子。 这是关叔离第一次亲吻半夏，他泪流满面，他知道，这将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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