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很认真，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压迫感。于浅宸避开视线，漫不经心地说：“韩微笑很真实，也很坦荡，所以我把她当作朋友。” 更重要的是，她是他记忆中，那份独一无二的宝藏。 “真实？坦荡？”陈希重复了一遍，“如果你知道真相的话，还会相信她，守在她身边吗？” 于浅宸越发糊涂起来，根本不知道陈希想要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于浅宸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却被陈希的话拦住了脚步。 “微笑她，不是韩家千金。”陈希语气平淡，但每个字都沉重地砸在于浅宸心里，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没有时间听你开玩笑。”于浅宸付之一笑，不愿相信陈希的话。 陈希似乎料到于浅宸的反应，抛出更多的证据：“韩微笑并不是她的真名，她的真名是——楚艾钰。” 楚艾钰。于浅宸默念了一遍。 “她是韩家的干女儿，和韩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于浅宸倏地转过身，语气有些颤抖：“不可能，我几年前亲眼见过她，她怎么可能是韩栋的干女儿？” “韩栋的确有女儿，叫韩萱然，早就在一年前因病去世了。你记忆中的女孩，应该是韩萱然，然而不是楚艾钰。”陈希不紧不慢地解释。 韩萱然，因病去世。 “妈妈说等我长大了，给我买很多化妆品，我以后肯定会变得很漂亮。” “那你还是别长大了，你变漂亮了我可就认不出你了。” “哼！我现在不漂亮吗？不过要是长大以后没有现在漂亮，我宁愿不长大了。” “女孩子家家，这么自恋不好。” “喂！” “怎么了？” “你说——长大以后，你会不会认不出我啊？” “不会。”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啊，你的样子，化成灰我都认得。” …… 记忆中的声音在渐渐远去，于浅宸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双手不住地颤抖…… 如此过激的反应，出乎陈希的意料，也并非他的本意。 其实，早在很早之前，他陪韩栋应酬时，就听于之行说起过于浅宸和韩萱然小时候的事。 也是那时，陈希才知道于浅宸认错了人。 也许是觉得楚艾钰太过可怜，又或许是出于彼此的惺惺相惜，他不愿意楚艾钰成为别人的替代品：“微笑她很可怜，父母双双失踪。认识她以后，很少看到她笑得那么开心，过几天，我就离开繁都了，和你说这些，只是不希望你把她当作别人的替代品……” 后来陈希又说了什么，于浅宸完全没有听进去。 原来，他还是没认出她的模样。 记忆中的女孩，最终没有长大，活在了生命中最漂亮的年纪。 “我哥是不是掉厕所了？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我妈还非让我等他一起回家。” 黄昏时分，叶萧凌实在没有耐心再等下去，拉着楚艾钰去男厕所附近转了一圈，又踮着脚往里面望了望。她的举动着实吓坏了从厕所出来的人，也招来了很多白眼。 楚艾钰只觉尴尬，急忙拉着她离开这里。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往男厕所望呢？会被人当作变态的。”她实在摸不清叶萧凌的脑回路，如果想找于浅宸，在外面喊一下就好了啊。 “对不起嘛……”叶萧凌嘟囔着，不开心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好啦，我没有怪你，笑一下……”楚艾钰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下一秒，却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微笑？”陈希先她一步打了声招呼，然后在楚艾钰转过身准备离开的前一秒，迅速拦在她面前说，“我能和你聊一下吗？就十分钟。” 陈希态度诚恳，楚艾钰勉强同意。 一旁的叶萧凌识趣地找了个理由，说她先去找于浅宸，等楚艾钰聊完之后再打电话会合。没等楚艾钰同意，叶萧凌就“嗖”的一声，跑没影了。 真是“笨队友”，楚艾钰嘟囔了一句，本来还想用她挡一下的，结果跑得比谁都快。 叶萧凌离开之后，陈希才开口：“微笑，我给你打过很多电话。” “嗯，然后呢？”楚艾钰冷冷地看着他。 从她的表情里，陈希看到了厌恶。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递到她面前：“这张银行卡给你，密码987123，我知道你一直在默默存钱，虽然里面的钱不多，但也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听到这句话，楚艾钰的表情已经从愕然变成了愤怒。果真是一举一动都监控得很到位，就连自己小心翼翼存钱的事都被他挖了出来。 想必韩栋也知道了。 那么现在呢？他是想用这张银行卡试探她存钱的目的？还是抱着其他的阴谋？ “你收下吧。”陈希将银行卡塞到楚艾钰手里，“如果你把我当作朋友。” 朋友？朋友会两面三刀吗？楚艾钰冷笑一声，往后退了两步，将银行卡扔到他面前：“陈希，你太过分了！”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之前从未说出口的话，全部说了出来：“抛开之前的种种，陈希，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好，你说。” “你……是不是应翰？”终究是说出来了，这么久的疑惑和顾虑就在此刻烟消云散。楚艾钰盯着陈希，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又害怕着什么。 “应翰？”陈希皱了皱眉，“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楚艾钰如释重负地笑了，她笑自己太傻，怎么能把韩栋的傀儡当作曾经温暖过她的少年。 “微笑，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一些误会？”陈希走到她面前，眼里有些忧伤。 “误会？”楚艾钰的目光越发冷漠，“你难道不是韩栋派来监视我的傀儡？” 陈希怔了一下。他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只能默默地看着楚艾钰转身离开。 原来，她还是听见了啊。 回去的路上，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楚艾钰默默地蹲下来，将头深深地陷进膝盖里。 三两个路人从她身边经过，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到楚艾钰耳朵里，让她越发难过。 “这么晚了，蹲在这儿哭，怎么回事啊？” “别管了，现在的女生受一点儿挫折，就矫情得不行，我估计是考砸了……” 谈话声由远及近，还夹杂着看热闹的笑声，楚艾钰冷笑一声，直起身，瞪了对她指指点点的路人一眼，大步离开，将他们骂骂咧咧的话留在原地。 这段时间以来，她的生活依旧是枯燥乏味的三点一线。班级里曾经活跃的学生，虽然口口声声嚷嚷着高考不重要，大不了重来一年，但看到高考日期渐渐逼近，也都变了模样。他们再怎么心思散漫、插科打诨，墙上贴着的高考倒计时也会让他们安静下来，继续应付那些背不完的英语单词和烦琐的化学公式。 楚艾钰基础不好，虽然这段时间进步很大，但是要考进重点大学，还是要下一番功夫。 星禹高中的校长依旧沉浸在陈希带来的荣誉当中，每次的升国旗仪式上，都会提到陈希。高一新生没见过陈希，听得多了就产生好奇，楚艾钰经常会在路上听到他们的议论声。 “陈希学长以前是学生会会长呢。” “是啊，陈希学长各方面都很优秀，人也特别随和。” “不过，我听说他早恋过，女生好像和他一个班。” “乱讲啦，陈希学长怎么会早恋……” 听到一些啼笑皆非的谣言，楚艾钰通常是付之一笑。看来，即便是优秀的人也离不开绯闻啊。 “你是韩微笑吧？” 突兀的声音响起，楚艾钰从放空的思绪中回过神，打量起面前略有几分眼熟的女生。 女生穿着时下流行的条纹针织衫，高高的马尾辫上点缀着樱桃发饰，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 眼前的女生有着姣好的面容，但楚艾钰还是能从她故意克制的表情里读出隐藏的怒气。 “我有话要和你说。”女生走到她面前。 仔细回忆了一遍，楚艾钰还是记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她：“你认识我？” “认不认识都不重要，你先跟我去个地方。”女生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说完这句话就强拉着她往公交站牌的方向走。 楚艾钰几次想甩开女生的手，无奈她的力气很大，挣扎了几下都没能成功：“你到底想干什么？”语气里已经有了怒气，然而女生并不想理她。 等了几分钟，公交车进站，女生拉着楚艾钰好不容易挤了上去。正值高峰期，公交车挤满了人，路也很堵，司机时快时慢的车速，让楚艾钰的胃翻江倒海起来。 一到站，楚艾钰就忍不住冲到路边干哕，女生瞪了她一眼，似乎在警告：别耍花样！ 女生高傲得不可一世的眼神，突然让楚艾钰想起她的名字：“你是江半凡？”上次在学校门口见到的那个女生？可是，她不是和陈希考到同一所学校了吗？现在她应该在准备开学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楚艾钰和她从未有过任何瓜葛，连招呼都没有打过。之所以知道她的名字，是因为她经常出现在陈希身边，班级里对陈希有好感的女生大声抱怨过。 江半凡没理她，只是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把她拖进一条逼仄的巷子里。 从手腕处传来的力道，让楚艾钰痛得倒吸口气，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发麻，似乎还有发青的迹象。 江半凡瘦瘦小小的，可她手劲儿大得简直不像是女孩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楚艾钰咬着牙，猛地甩开她的手，却不小心打在石墙上，从指骨传来的疼痛，顿时蔓延全身。她痛得说不出话，只能蹲在地上捂住双手，过了好久才缓和过来。 “江半凡……你……”楚艾钰刚想开口，却被不远处的一幕惊得动弹不得。 不远处，陈希正在低头择菜，面前大大小小的红色塑料盆里放着待清洗的菜。 那里，应该是饭店的后门。 没等楚艾钰开口询问，江半凡重新拉起她的手走出巷子。 “其实，我们三天前就已经开学了，可他没去报到。”江半凡的语气有些忧伤。 “那又怎么样？”楚艾钰面无表情，心里却不知为何担忧起来，她隐约觉得，陈希没去报到的背后可能存有隐情。 江半凡看着她漠然的双眸，不由得胸口发胀。陈希的选择和她脱不了关系，可自己有求于她，只能克制心中的怒火，缓和了语气：“陈希家庭条件不好。” 楚艾钰冷笑一声。虽然陈希家庭条件不好，可是陈婶在韩家当差，工资肯定够用。再说了，韩栋不仅资助陈希，还给他和陈婶安排了住处，虽说条件一般，但起码不用付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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