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渡船之上, 遥望江水汤汤, 燕国行宫几不可见,但李蓁蓁心里清楚, 那密道的尽头,那块平坦的山石之上, 定有个人,举灯为她送行。
沈政终究还是说服了众大臣, 送她回魏国省亲。
“娘娘,夜里风大,还是进舱里去吧。”璇玑立于后方,开口劝道, “再不多时, 过了江, 就是大魏国界了。”
璇玑虽是劝说口吻, 但李蓁蓁听得真切,她的言语间, 是止不住地欣喜——虽然她们这趟回国, 是为了她父皇的病重。
只是她们谁也没有想到, 这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度踏上故国的土地。欣喜, 也是自然的。
李蓁蓁收回了视线, 点头,只不言语。
璇玑于是找着话宽慰她:“娘娘不必忧心,朱大人不是说了吗, 圣上的病,已过凶险,眼下就是调养……”
李蓁蓁勉强笑了笑,她们谁都清楚,这已过凶险,意味着什么。
“要不,奴婢去找靖王殿下来,请他与娘娘下盘棋,船也就该靠岸了。”璇玑又出了主意。
沈敬是沈政此次为了李蓁蓁回魏国,特意派遣的出访使者,同行的,还有司马钰和左君武。天下人都知道,如今这三人,正是燕帝沈政的御前红人,派遣这三人一同出使魏国,一来以示重视,二来,也能报李蓁蓁平安归来。
“不必了,”李蓁蓁拒绝道,“他也辛苦,何必又要来我这里劳神?还是罢了。”
璇玑笑道:“那也就算了,娘娘还是请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知道她放心不下,李蓁蓁再度回头,望了眼渐行渐远的燕国,终于还是转过身来,进了船舱。
船只过江,便是魏国国土,瑜州。瑜州林太守及驻军兵马大元帅王将军,齐齐恭候在了江边,以迎李蓁蓁等人。
王将军李蓁蓁是认得的,远嫁前,她便是在此处,得了王将军的一把小匕首。如今再见这位花白胡子,她不由得笑:“您也是一刻也不得轻松,这都快年关了,也不回京述职,也好和家人团聚不是?”
王将军笑:“老臣这一把老骨头,承蒙圣上看得起,还能为圣上戍守几年,待卸了甲,自是有机会回去团聚的。”
李蓁蓁又笑着打趣:“只怕那时候,您的孙儿都不认得您了。”
王将军哈哈大笑,抚了花白胡子:“那就请公主殿下此番回京,代臣向那几个小子好生说道说道。”
听得他的称呼,沈敬尚可,司马钰和左君武,却是皱了皱眉。左君武正待上前,却被司马钰拦住,他摇了摇头,示意左君武不要生是非。左君武只得压下心中不满,退了回去。
王将军眼角余光瞧得真切,却也只当没看见。
在瑜州过了夜,次日一早,不过百人的队伍,便继续上路,往帝京出发。
待进京,已将近年关无几日。
纵是天气严寒,魏太子李蒙仍亲自率领了文武大臣,来京郊十里亭处,亲迎李蓁蓁。
兄妹几年未见,再相见时,真是相见无言,唯有泪千行。
“九哥,你怎么老了?”李蓁蓁面上还挂着泪,仍不忘挖苦于他。
李蒙抬手,替她拂去面上泪珠,笑道:“五妹倒是不见老,保持得这样好,焉不知不是偷了王母娘娘的仙桃,便是太上老君的仙丹?”
李蓁蓁忍不住捶了他:“还是这么油嘴滑舌。”
李蒙拱手:“彼此彼此。”
说笑一阵,兄妹二人便被劝上了马车。
离了外人,李蓁蓁方忧心问道:“父皇的病……”
李蒙顿时眉头紧锁:“你别急,还是等先回了宫,去瞧了母后,再说吧。”
李蓁蓁确也记挂着她的母亲,也不知自打父皇病后,母后该是如何伤心,如何焦心。
瞧得出她心中担忧,李蒙伸手按住她的,柔声道:“放心吧,母后见了你,必定高兴。”又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次回来,多陪陪母后吧。”
李蓁蓁顺手拉住了她皇兄的宽大手掌:“九哥也很辛苦吧,如今代父皇监国,必然劳心。”
李蒙微微地笑,空着的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为父皇母后分忧,是你我儿臣的指责。所以啊,此番回来,你要好生陪着母后才是。”
李蓁蓁抿了嘴笑:“我知道。”
车马一径进了京。除李蓁蓁及其贴身伺候的人员外,其他燕国来人,均被安排去了鸿胪寺。各国来访使者都是如此安排,对此,李蓁蓁毫无疑心,眼下,她只一心惦记着她的父皇母后,恨不得就此生出一双翅膀来,飞越那重重宫墙。
只是进了宫,越往宫城深处去,李蓁蓁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宫中何时要戒备森严到如此地步了?”她看着车外十步一人的宫墙甬道,疑惑问道。
李蒙只笑:“自打父皇病重,只怕有人会图谋不轨,故而如此安排。”
回想起几年前燕国宫变,李蓁蓁点头:“这倒也是。”
车子径直到了李蓁蓁旧时的住处:玉阳殿。
“为何来此?”她又问,“我该先去看望父皇母后的。”
李蒙先行下车,朝她伸了手:“你跋涉多日,还是先休息休息,换身衣裳,我再领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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