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番外-沐慕与聂峥
汽车旅馆离滑雪场只有四个小时的车程, 如果开得快三个半小时就可以到。
但昨夜里下了一夜的雪, 马路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积雪，沐慕从没看过这么厚的雪, 软绵绵的一大片，绵延不绝, 好像天地间铺了一层白色的羽绒被。
车轮驶过会有轻微的嘎吱的声音，放眼望去, 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都变得宁静，只剩下他们一辆车在雪地里缓慢的开着。
窗户上蒙了一层细细的白色水雾，雨刷器不停地运作, 能见度不高, 幸好还有一丝阳光, 雪地上泛着金灿灿的光, 好看得像是一幅画。
她说：“我能不能开窗拍个照？”
聂峥转过脸，窗外的阳光映着她白皙的皮肤, 格外好看。
他说：“外面温度太低了, 只能开一会。”
她兴奋的点头, 抱着他的手臂，在这没有人烟的雪地里送上了轻轻地一个吻：“谢谢~”
她打开了半个车窗, 冷风一下子涌进来, 像是强盗，争前恐后的占据了车内狭小的空间，手冻得瑟瑟发抖, 举着手机对着窗外拍了几张雪景，她看到远处的树木和雪山，放大了镜头还想拍多拍两张，聂峥已经把车窗摇了起来。
冷空气被隔绝在车外，她搓了搓手，他说：“等会到了滑雪场再拍，那边雪山更漂亮。”
她眼里闪着晶光：“真的吗？”
“嗯，那边的雪山上有别墅，别墅覆盖了雪就像是一座座城堡。”
聂峥光是简单的一句形容，她就已经能够想象的出来，她问：“你来过吗？”
“我上初中那会和朋友一起来过。”他笑了笑，往事就像回忆一般闪过，他说，“好多年前了，不知道现在滑雪场那边是不是还是那样。”
他的过去，她未曾参与过，脑子里想象不出十几岁的聂峥是什么样的，也像现在这么霸道吗？
转头一想，十几岁的小男孩又怎么会霸道呢。
他看她半天不说话：“想什么呢？”
许久，她喃喃说：“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
她看向他：“我的过去都是你，可是你的过去没有我。”
简单的一句话，就像在他心口砸了一个洞，冷风呼呼地灌进去，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一片冰冷，把空调的出风口拨向了她那边。
茫茫的雪地，看不见任何的马路，导航上面显示他们已经开出去五分之一。
又开出去五分之一。
唯一的阳光也变得越来越淡，天好像收起了放光的口子，光线越来越差，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雪，密密匝匝的飘下来，雪花落在了车窗上，柔软而平静，聂峥打开了车灯，极目远望，只看到一片片白色的雪地，什么也没有。
“奇了怪，这条路今天一辆车都没有。”聂峥像是自言自语。
沐慕搓了搓脸，车内的空调温度不敢开太高，一是雪地难走，二是温度太低非常耗油，幸好聂峥给她买了冲锋衣，不然真要冻死在车里。
“大概司机都去汽车旅馆了吧。”她说。
聂峥转过脸，神色有点不太好：“但愿没有什么事情。”
雪花细细密密的落下来，车窗的薄雾越来越密集，雨刷器来不及刮开，雪又落下，能见度越来越低，外面的世界灰蒙蒙的。
沐慕有点儿害怕，感觉他们的车被灰色包裹住了，她问：“我们还有多久？”
导航显示还剩下五分之二，五分之二的路换做平时只要一个小时，现在怕是三个小时都开不到。
“两个小时。”他的眼睛看着导航。
其实他也拿不准。
雪越下越大，像是一大块的棉花掉下来，车前盖上积了一层的雪。
天色暗沉，远处拉成的一条细线有浅浅的天光泛出来，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就像那个成语“鹅毛大雪”，现在的雪比鹅毛要大得多。
车里的温度已经降了很多，空调的风力打不下来，发动机也越来越吃力。
她冷的不停地搓手，问他：“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聂峥踩着油门，丝毫没有任何停车的迹象：“这雪不知道要下多久，停下来发动机会冻住。”
到时候想开也开不了，他们会被困在这条马路，得等到雪停了才能出发，兴许有车会路过会捎带他们一程，但这种情况多半是没有车的。
他加了速度，沐慕看出了他有些烦躁，没有再说话。
空气中一片冷寂，她裹紧了冲锋衣，路好像有意与他们为难，速度快了起来，车轮打滑，她的手紧紧拉着侧边的扶手，身体随着车左右晃动着，在风雪面前，车显得异常脆弱，感觉会被卷进风雪里。
她不敢开口，只屏住了呼吸，牢牢地靠在座椅上。
聂峥转过头看到她惨白的脸色：“怕么？”
她摇头。
他笑了一下：“很快就会到滑雪场，到了滑雪场就没事了。”
她点点头：“我不怕，比这个更大的风雪都见过，而且雪很快就会停的。”
她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聂峥，只知道现在她不能害怕，不能让聂峥分心。
他踩着油门，朝着远处的风雪冲了过去，已经完全分不清什么是马路，什么是两边的土地，只觉得轮子好像卡住了，越踩油门，发动机发出的声音越诡异。
就在这时，车顶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吓得沐慕忍不住低呼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在了车顶上，这个点也下不了车，只能径直往前面开去。
下一秒，车轮不知道撞到了雪地下面埋着的什么，或者是树根也或者是沙包，车失去了控制，踩了刹车，可依旧停不下车，越野车朝远处滑过去。
一切都像失去了控制，车子迅速滑行着，根本控制不住。
她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惊恐，她大叫：“聂峥！”
聂峥抓住了她：“别怕。”
他叫道：“跳车！我数一二三！”
她的眼睛涌出了泪水，害怕将她包裹：“我不敢！”
他抓着她的手：“你可以的！”
她依旧害怕，聂峥说：“三”
“二”
“一”
“跳！”
她抓着扶手，却没有跳出去，极度的惊恐，她无法做出任何的抉择，手就像失去了知觉，完全无法推开副驾驶的车门，她闭着眼睛，人命一般，等待最后的结局，下一秒她感觉一个身影压了过来，随后天旋地转，目光混乱，脑袋充血，只看到聂峥和她贴的很近，这一刻，她的眼里只剩下聂峥。
害怕、惊恐在一瞬间达到了顶点，神经的某根线绷断了，她死死揪着他的衣服。
他的手在她的后脑勺，车侧翻在了茫茫一片大雪中，眼泪涌出来，脸上一片湿润，最后那一刻，她想能和聂峥一起死，也未必不是好的结局。
过了很久，聂峥艰难开口：“有没有事？”
她浑身都在发抖，手抓着他的手臂，嘴唇哆嗦着，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干涩开口：“没。”
聂峥撑起了手臂，看着四周，除了车翻了，其他都还好，她那边的车窗破裂，他伸出手，感觉手臂一疼，想是碎玻璃扎进了手臂，可已经顾不得处理伤口，检查了一下车。
他抿着唇：“我现在要把窗砸开，你缩到我怀里，别让碎片割到你。”
沐慕点头，动了一下身体，缩进了他怀里。
聂峥伸出胳膊，用手肘砸向车窗，碎玻璃随之掉落，他顺着车窗爬了出去。
白色积雪已经很厚，脚踩下去，雪没过了小腿，外面还在下雪，雪刮在脸上，刺骨的寒冷，他从外面朝车内伸出手：“能动吗？”
沐慕点点头，还好只是侧翻不是撞车，如果是撞车后果不堪设想。
聂峥握着她的手，把她从副驾驶拉了出来。
雪看起来柔软，却能摧毁一辆车。
聂峥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手指摸到了一块碎玻璃，看样子扎得有点深，回头看了一眼她，她在掸雪，他一咬牙把那块玻璃拔了出来，眉头蹙了下，把那块玻璃扔进了车里，血被羽绒服的棉吸干，没有落在雪地上，他把衣服整理好，走到沐慕边上。
“你有没有受伤？”他问。
“没有。”
他指了指车后备箱：“东西拿着，我们得走到滑雪场去了，这里距离滑雪场差不多35公里，如果走得快，晚上能到。”
其实他也知道，今天夜里是度不过去的，没有取暖的设备，没有车，怎么在零下二十几度的雪地里度过一夜？
这条路上的车很少，如果有幸遇到一辆车他们会得到救援，但从现在的天气看来，他们多半遇不到，但如果他们什么也不做待在这里更没有救，起码得走到有地标的位置。
她转身去了后备箱，聂峥握着手机，外面气温太低，手机自动关机，他摁了好几遍开机都没有办法打开，骂了一句“shit”，把手机摔在了雪地上，留下一个黑色的洞。
他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把手机重新捡了起来，敲了敲，依旧开不了机，他把手机塞进了里衣口袋里。
沐慕从后备箱里面拿出了很多东西，在大理那个镇买的普洱茶，在M岛他送她的贝壳项链，还有E城他给她买的小钢琴模型…
还有他这几天给她买的好多衣服，夏天的连衣裙、春天的外套、秋天的大衣…
一手拿不过来，另一只手也拿满了。
聂峥走过来，把那些东西扔到了雪地上：“我们要走很久，东西越少越好。”
她看着地上的行李箱：“可是，这些是你送的。”
聂峥看着地上那堆东西，叹了口气：“拿几个轻一点的。”
她蹲下身子，在地上翻找，项链很轻，小钢琴模型很好看，连衣裙也好看，大衣才穿过一次，她拿了这个，又想拿那个，纠结不已，抬头看向他。
他说：“如果你喜欢，以后还会送你。”
“真的吗？”
“嗯。”
她把贝壳项链揣进了口袋里：“那就拿最轻的这个。”
聂峥弯腰把背包里的饼干和巧克力塞进了他的羽绒服口袋，然后又捡起了大衣披在了她身上。
沐慕回头看了一眼翻倒在地上的车：“车不要了吗？”
“雪停了会叫人来拖。”
他们朝着大马路的方向走去，车滑出去多远，他们就要往回走多远，要是现在有个雪橇就好了。
雪很厚，每一步踩下去都陷进去很深，她走了两步，雪地靴陷进去拔不出来，□□就耗了一分钟，他回头看到她完全跟不上：“你踩着我的脚印。”
沐慕点头，一前一后走在雪地里，雪花越飘越大，到最后头发、脸上都挂着雪花，冲锋衣的帽子完全抵御不了这样寒冷，耳朵冻僵了，手也冻僵了。
每一步都耗尽了力气，最后走不动了，小声的叫他：“能，能不能休息一下？”
聂峥转过头，看到她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把她拉起来：“现在还不能休息，现在休息了待会就走不动了。”
她真的又累又冷，从不知道在雪地里走路这么雷人，她又爬了起来，跟在他后面缓慢的往前走。
天色越来越晚，光也越来越暗，夜晚要来了，不知道这个夜晚怎么度过？
“聂峥。”
“嗯？”
“你累吗？”
“不累。”
她咬着牙，往前走：“我也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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