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马球会（下）
“容与，欢迎回京。”崔允灏伸出手，眼神恳切，凝视着明昶再伸出手。
“你走开，不用你接，”陈肖推开他的手，将明昶放在自己肩头，缓缓落定在地上，“明昶如今是我的夫人，又与我有了顺心，你再不可能害他半分。”
“是么？那还真是遗憾，”男人眼神落寞下几分，忽然又噙着笑上前道，“此事，陈尚书可知晓了？”
明昶拉着陈肖就要疾行，却又被身后男人死死抓住手腕，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要变得冰冷。
“明昶，这些年我茕孑一身，受尽孤苦。我知道昔年是我薄你，”崔允灏不依不挠道，把他的手都攥出一道深红，狠狠往心口放去，“……你这心里，还有没有我？”
“我说过，你的孩子我一定会视如己出，顺心都这般大了，你看，他也很喜欢我。我不要你做妾，你明媒正娶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你够了！崔允灏，事到如今还在痴人说梦！”陈肖推开他，狠狠掰开二人双手，“明昶沦为京师不齿，身败名裂，尽是你所赐！”
明昶抱紧顺心，管不得身后正与崔允灏纠缠的陈肖，快步就要离开。
“明昶！你不会忘记我的，不是吗。”
“定阳侯！啊呀，阿肖，许久不见，”徐仲儒勾起唇走近陈肖，上下打量了一番，“阿肖，你初回京时我不曾好好看看你，如今一别六年，生的越发英武了，倒是应了小时候我们老朽间的戏言，不像个文臣，像个小将军呢。”
“舅舅谬赞。”陈肖回头看了一眼明昶，站在风口，正以为他踌躇无处可去，忽然就有了一个少年与他搭话。所隔太远，他也看不清那人面目。
“阿肖，你还称我一声舅舅，舅舅就不能让你跑得太远。这个月你你仔细想想，你做了多少出格事儿？崔相国、舅舅都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狠不下心待你，舅舅更是知道你心怀公义，看不惯这些弊秽，”徐仲儒走了几步，见陈肖频频回头瞧旁处觉得疑惑，“阿肖你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陈肖道，回过头。
“相国大人和舅舅打算，你既然回京，就不必再沾染那些个打打杀杀的琐事。裕宁王如今已经班师回京，城外驻扎三万大军自然是不妥，”徐仲儒瞥了瞥陈肖，笑嘻嘻道，“阿肖，你出师国子监，颇通治国经略，相国大人呢，想让你主考今年科举殿试……”
“这等差事，自然要选德高望重之人，相国大人未免过于抬爱，”陈肖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当朝有大儒尤连，先五经博士沈穆生，我如何能与二人相提并论。”
“阿肖太过自谦了，舅舅倒是觉得啊，咱们阿肖不比崔四郎差半分呢。”徐仲儒凑近陈肖耳边，可劲夸道。
见陈肖没了回话，他也不急，指着原处与明昶站在一块的少年道：“阿肖以为此人容色如何？先帝生前说，他那双眼睛是大徽之珠，就像是绿水一般盈盈动人。”
“他是谁？”陈肖皱起眉道。
第一场马球歇了场，里头零零散散的男子女眷便出了赛局。
少年发色带金棕，额前的随发微微蜷曲，英眉之下一双翡翠般的眼睛极为傲气。他的长相是典型的北奴人，眉骨突出，眼眶深邃。那人穿了一身极为鲜艳的胡服，腰封紧束，仔细打量过明昶的面孔和怀中的顺心。
“你的孩子都五六岁了，不必成日护在怀里，”少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扫了一眼顺心，对明昶霎时没了兴趣，“你的孩子并非你所属之物，你心下害怕踌躇，犯不着叫你的孩子与你一同遭人耻笑。”
明昶被他看得不爽之至，见他年纪不大，被说中心事，愤愤道：“你都不过弱冠之年，自是不懂为人父母用心。”顺心离他太远，只恐会生事端。
“唔，爹爹，顺心也想下来走走呢！”
顺心忽然说了一句，杀得明昶哑口无言。
“你便是明昶？”少年一挑眉，逼得明昶无处可躲道，“京中所传，果然是真。还未成亲，就与定阳侯有了孩子，苟且多年，下贱卑劣。”
明昶闭起眼，深吸了口气，道：“你可说完了？”
“你不问问我是谁？”少年被明昶冷冷一句说得发懵，他向来尊贵，来往无人不跪他，此人却如此骄矜，“我是出连云澈，你，你不知道我吗？”
明昶一愣，重新凝视一番少年的模样。
他知道那个人。
出连云澈是乌鹏部族的后裔，是裕宁王的侄儿，先帝在时便格外厚爱，而后出连云澈分落成了太阴，便将原乌鹏部的封地都划封给了他，虽无实爵，可众人皆以为此人弱冠之后必然至少也会封郡主。
少年双耳穿着银饰，他不喜南服，常常穿着胡服活动。其母宠溺，出连云澈从小便饱尝父母宠爱，如此任性过活。
明昶眯了眯眼，忽然间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羡慕这个少年。也不难猜测，为何陈尚书那么青眼出连云澈。
“贵人若是没事，小人便告退了。”明昶黯然下几分眼神，牵着顺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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