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秦途
楚骁山走进这间屋子时，屋内已经有两个人了。
左边靠窗的青年一身火纹服，双手耷拉在窗外，无所事事看着过往行人。另一人未曾见过，身着紫色纱衣，宽斜领，约莫三十出头的岁数，模样却像十六七岁的少年，眉宇间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狐媚，一双丹凤眼挑逗般看向楚骁山，此人赫然是猎龙人的青莲旗大将，韩苏。
楚骁山扫了一眼韩苏，对秦途道：“你做东？”
秦途没有说话，目光依旧追随着窗外行人，楚骁山又提高了声音说了一遍，秦途才微眯着眼回头，抬手虚指了一下韩苏：“他做东。”
“叫我来什么事？”楚骁山特别厌恶韩苏身上这股阴柔，不耐地说道。
韩苏欣欣然笑了笑，眉眼轻飘飘放在楚骁山身上：“总督让韩苏告知楚少主，明日开节，望楚少主能静心赏花，莫要多事。”
楚骁山微微挑眉：“你在跟谁说话？”
“楚少主刚刚得知自己心爱之人死于非命，为何这么急于相助有仇的龙堂呢？”
吱呀——
秦途关上了窗，沉默看着对面两人。
压抑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楚骁山冷笑一声，起身准备离开，韩苏的一句话让他彻底丧失了思考：“楚少主经年累月，为何会栽到花与之手里？”
绕是秦途手握火纹戒，也难免有些凉意。楚骁山缓缓回过头来，那双眼中布满了戾气，想要在一瞬间扼住韩苏的喉咙，然后用力虐杀。
“出去。”楚骁山忽然涩声道。秦途眨了眨眼，楚骁山这次没有重复，而是看了过来。
秦途耸耸肩，他不过是为二者牵线，后面发生的事秦途不想知道。他起身不走寻常路，从窗户跳了下去，稳稳当当落在地上，无视周围人诧异的目光，秦途走到一处凉棚，朝小二勾勾手：“上茶。”
整整一壶茶的水喝到没色，楚骁山才从酒馆里走出，不过看神情，并不是很愉悦。韩苏他在身后慢了几步，有几个纨绔子弟朝韩苏吹口哨，胆大肆意的高声谈论韩苏，韩苏也不气恼，笑眯眯朝那几人抛媚眼。
待韩苏走后，秦途自觉无趣，起身准备离开，却被楚骁山叫住：“不问结果？”
秦途侧目而视，笑道：“我只负责牵线，至于你二人商议出什么结果，我不过问。”
楚骁山沉着脸拎起茶壶，里面早已没有水，楚骁山的脸色更加阴沉，重重把水壶放下，敲了敲对面的桌面，示意秦途坐下。
来往的百姓并不认得这两位举世闻名的人物，注意力都在两侧的摊位上，小二仅添了一次水便自顾不暇了，行人太多，就连匆匆而过的龙卫也未曾察觉秦途二人。
“我在角城便问过你，一心赏花不问世事？”楚骁山沉声问道。
秦途沉默了一会，正待开口，却被楚骁山抬手打住，他叫过附近的随从，冷声道：“换三叶旗。”那随从一愣，连忙跑向东城门。
江湖人都认得金叶子旗，上面绣着一棵翠绿巨树，下方绣着金叶子，这金叶子并不是随意绣之，绣一枚，便是告知众人古树铁卫在此落脚，绣三枚，则是楚骁山与铁卫同在此地，但此地发生的任何事情，楚骁山不会过问。先前东城门上竖的是五叶旗，意味着月宴城内发生的任何事，楚骁山都会相助，就因为五叶旗的出现，才让猎龙人有所顾忌，迟迟没有动手。
秦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下意识看向东城门方向，一刻钟后，那杆旗帜被人收起，换成了三叶旗。这一动作并无多少人发觉，人们还沉浸在即将开节的喜悦中，殊不知楚骁山偷偷转变了局势。
“我再问你一遍，花海节的事，你做不做？”楚骁山忽然抬手按住秦途的肩膀，眼底慢慢浮现血丝。
秦途顿了顿，不甘示弱看了回去，就在这时，一个跟随大人的小女孩在两人身边走过时，又折了回来，一点不认生的递给两人糖葫芦，傻笑了一会后被大人拉走。
楚骁山皱着眉把糖葫芦丢在桌上，秦途看了几眼，啪的一声点燃火苗把糖葫芦烧成了灰。楚骁山瞅着秦途，冷笑一声说道：“秦兄若想在这城中安身立命，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你想反水？”
楚骁山哈了一声，抬起腿交叉叠在桌上，目光凝视着满脸笑容的行人，欢笑与喧嚣像是一层一层的波浪，不断撞击着楚骁山，那些笑脸在他眼里却是这般刺眼，楚骁山伸出一根指头用力抠着耳朵，眼前的繁华和满街的花灯并没有影响楚骁山的心情，他看了一会，终于嗯了一声。
等了几息没得到回应，楚骁山侧头看了过去，发觉秦途早已走出几步远，那身火纹服完美的与周遭喜庆环境融合，楚骁山眯着眼凝视片刻，出声喊道：“天干物燥，秦兄多多小心了！”
秦途身形一顿，朝他摆摆手，随即混入人群中。
城墙之上的旗帜没有多少人注意，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放在城内，就连负责东城区的沈青阳，也未曾察觉换成了三叶旗。
唯有鹿峤。
他选了一处能够看到东城墙的酒楼，早在半个时辰前便紧紧注视着旗帜，直到有人将它换成了三叶旗，鹿峤脸上才有了一分喜色。
“暗首，果真成了，”鹿峤压着兴奋回头对暗首道，“明日便能重创龙堂——”鹿峤看到暗首抬起了手，不明所以的停住话题。
“还有秦途。”暗首说道，对面的城墙之上虽然立着三面旗帜，但暗首总觉得有一面无形的旗帜忽明忽暗，摇摆不定。
鹿峤在得到暗首一方势力支持后便逐渐对秦途一方轻视起来，甚至认为四大将能胜四凶，如今暗首重提秦途，鹿峤现在不和先前一般在意秦途的看法了：“秦途是个反复横跳的小人，哪方有利便相助哪方，明日猎龙人四面旗帜将在城内飘扬，还望暗首相助于我，不求斩杀周景，只求能重创龙堂！”
暗首看向窗外，缓缓摇了摇头：“明日还不动手……不过林山流的人头倒是可以拿一拿。”
“林山流？”鹿峤诧异道，“此人实力不过破势，连龙堂的沈青阳都不如，为何暗首这般在意？是惊鸿东主的意思？”
“林山流一死，林匪群龙无首，到时常恩泊拱手相让两座城于猎龙人……明日动手，新北国没有精力去管，恐怕会从中作梗告知其余两国，猎龙人利用新北国重视花海节从而杀死林山流换取两座城，那新北国也不会让猎龙人舒舒服服的接手，到时东临与西江联手南下，猎龙人能否抗住？”
“为何龙堂会这般容忍猎龙人作恶？无非是你们还未曾违背燕屏条约，但如今用两城交换林山流，鹿先生认为，此举之后，龙堂还会容忍吗？”
鹿峤脸色有些难看，确实如暗首所说，一旦猎龙人进城，恐怕会四面楚歌，新北国虽然没有精力南下，却不代表其余两国会容忍猎龙人的行为，猎龙人若在明日杀害林山流给新北国上眼中钉，那新北国便极有可能联合其余两国大举南下，新北国可以不争夺两城的条件，换取东临与西江的联合。
“那，暗首认为何时动手？”
“每一步棋，龙堂都有破解之法。”
“夏濯清身上的石头带着白君海的记忆，白君海死前看到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鹿峤阴沉沉道，“若放任不管，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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