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镇回程的时候，叶观一直精神不振。他侧头垫在副驾驶的座椅上，看着窗外变换的景色，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秦唐趁开车的空档，分出神来问他。
叶观好像并没有听到，秦唐伸出右手轻触了他的脸颊，他才惊醒似的转头看过来。
“不舒服吗？”秦唐能从微蹙的眉宇间看出他的憔悴疲惫，水润的眼睛里，也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像是难过又像是感怀，让他心里隐约不安。
秦唐默默想了想，这几日，两人相处亲密，如同相爱多年的伴侣那样，除了起初两日晚间他做的狠了些，这几日顾虑叶观的身体，也都是适可而止，实在想不到那眼中情绪为何而来？
叶观察觉到了秦唐的关心，感激的笑着摇了摇头，安慰道：“还好，只是有些晕车了。”
“睡会儿吧，别往窗外看，再有一个小时就到家了。”
“嗯。”
叶观轻声应了，闭上眼睛，听话的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但心头百念杂陈，丝毫没有睡意。那张苍白虚弱的脸，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刻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自那天送过画给他，那孩子就每日下午都来旅馆问上一句“今天出去画画吗”。若是叶观选定的地方不远，就跟着去了，若是不能去，坐着聊会儿天便走了。叶观虽然不善于和陌生人相处，却并不讨厌他的靠近。一个谦和礼貌，又成熟懂事的漂亮Omega，谁会讨厌呢。况且即便跟去画画，也会帮忙提着颜料，安静的坐在旁边，从不主动出声打扰。懂事的让人心疼。
叶观知道了他叫张雨翔，知道了他并不是这里人，只是医生说这里的气候会适合他养病，他们一家才搬来此地居住，至今已有4年。而他的那位画家哥哥，小翔甚至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的画在一次画展中有展出，甚至不知道是哪一幅作品。了解的越多，叶观就越喜欢他。他羡慕小翔的温暖家庭，羡慕这孩子的豁达心性，又为他不可逆的腺体衰退症心忧不已。
先天性腺体衰退症。这个病只会在已分化的alpha或者omega身上出现，极其罕见，至今无法治愈。腺体随着年龄增长逐渐衰退，直到腺体死亡，生命随之终结。若是正常alpha或者omega，还可以通过药物逐渐阻断腺体供能，在身体能够不需要腺体就习惯自我修复后，再剥离病变腺体，虽然还是会对寿命有碍，但总能多得几十年时间。但初分化的腺体还未发育完全，使用药物剥离腺体，只会加速身体死亡，除了找到一个完全契合的替代腺体，别无他法。可腺体分化过程及原理本就复杂难解，一个能完全替代的发育完全的腺体，拥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间，尚且难遇，茫茫人海，分化时变数何止千万。更何况腺体移植只能在贡献者活着的时候进行，即使条件匹配，也要贡献腺体的一方甘愿承受摘除腺体的诸多后遗症，这又谈何容易。故此，一旦腺体本身出现先天性的衰退症，基本就已宣判了死亡。
可纵然再多怜惜，今早之后，也都变了味道。
叶观晨起之时，拿了一幅画敲响了小翔只给他的那家古朴小楼。开门的是家里的保姆，叶观拿出画，道明来意。这幅画是给小翔画的。少年坐在长椅上，两手放在身旁，微仰了头，迎着透过银杏林斑驳洒落的霞光，金色的叶片染上惬意安详，画中分明只画了少年的背影，却能想象到他微眯的眼睛和弯起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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